【龍行龘龘|九派新聞2024春節特別報道⑩】
“從小就做煙花，小時候我們家附近就是花炮廠，經常去那玩。”邱建紅說。她今年40多歲，已經在花炮廠工作了十幾年。她頭髮烏黑，面色紅潤，說話時常常帶著樸實的笑意，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
湖南瀏陽市是國內主要的煙花生產地，被稱為“花炮之鄉”。據瀏陽市煙花爆竹總會統計，截至2023年2月，瀏陽有煙花爆竹生產企業442家，生產場所658個。2022年瀏陽花炮產業叢集總產值為301.5億元。
此外，市內還有許多和煙花相關的產業，比如造紙廠、印刷廠等。這些產業也帶動了居民就業，“至少提供了幾十萬個崗位。”一位業內人士說。
一位花炮經銷商告訴九派新聞，他所知道的花炮廠2023年銷量都翻倍了，目前最熱門的花炮種類還是加特林。
【1】依山而建的花炮廠
在瀏陽，煙花的製作工藝是透明的，甚至連最核心的火藥配方也談不上機密。“可能有的夫妻，你在這家幹活，我在那家幹活，晚上回去會交流，你們廠什麼產品怎麼做，我們廠什麼產品怎麼做。都是互通的。”一位業內人士稱。
這裡山多，當地的花炮廠幾乎都依山而建。在工廠的佈局上，大多也有著相似之處。從山門口往裡走，是辦公區，然後是外筒生產線、組盆串引生產線、藥物灌裝生產線和煙花組裝生產線。而直接接觸藥物的亮珠、吐珠等生產線，則幾乎“藏”到了山體內部，一般人輕易不得靠近。
不同生產線的危險等級不一樣，廠房外刷了不同顏色的線方便一眼區分，藍色、黃色、橙色、紅色，危險等級依次遞增。廠房之間的間距要求不同，限員也不同。比如一個275平方米的組合煙花包裝工房定員20人，而一個1平方米的存藥洞則定員1人。廠裡面幾乎有攝像監控全面覆蓋，一旦發現超員就會報警。瀏陽曾有花炮廠因為工房內超員被處罰。
“我們一直很重視生產安全的問題，那些直接接觸藥物的，比較危險的，很多都實現了人機分離，可以遠端控制。”瀏陽市煙花爆竹總會會長鍾自敏介紹。
多位花炮廠的負責人向九派新聞表示，他們十分重視工廠的安全問題，不僅是生產線和工藝愈發規範，各個工廠也在想辦法降低對工人的安全隱患。
比如夏天高溫時，他們會放高溫假。冬天靜電大，除了增加溼度和穿防靜電的衣服鞋子，還會設定一個提醒機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要求工人去摸門外導靜電的裝置。不同廠區都在醒目的地方貼著安全標語，廠內隨處可見消除靜電的提示。
花炮廠裡隨處可見消除靜電的提示。圖/九派新聞
此外，現在每個花炮廠都備有安全員，負責日常巡查員工是否規範操作等。一位在花炮廠主管安全的工作人員告訴九派新聞，他們都是持證上崗，他的證每3年要複檢一次。他們的責任就是要緊抓安全問題。
擴建的瀏陽市煙花爆竹安全教育培訓基地已經完工，即將投入使用。瀏陽市煙花爆竹總會副會長王賢祝介紹，這個新的培訓基地由總會牽頭建設，負責花炮廠的安全培訓，設有考試點、實操基地等。
【2】招不到年輕人
邱建紅的家在瀏陽市太平橋鎮，她在家附近的一家花炮廠上班，主要做組盆串引和組合煙花包裝兩種工序。
她從小就在附近的花炮廠幹活補貼家用，從業十幾年了。這是邱建紅和許多同齡人的共同經歷。那時候花炮廠管理沒那麼嚴格，打零工也方便。後來花炮廠的選址、設施和用工等都逐步規範化，邱建紅成為花炮廠流水線上的工人。
熟能生巧，她的工作效率很高。去年她被推薦參加第三屆“瀏陽工匠”職業技能大賽之“煙花爆竹工”競賽活動，成功闖入前10名，拿了獎項。
“比組裝速度和工藝，10寸的煙花，我半小時完成了10個。”邱建紅驕傲地說，而同款煙花，普通工人半小時只能完成五六個。
這麼多年，她輾轉了幾個廠，直到幾年前被高薪“挖”來現在的廠。她喜歡這個廠，離家很近，騎車幾分鐘就到。
完成一個煙花要經歷多道工序，現在外筒、泥底等工藝已經實現了機械化，但組盆串引和煙花組裝等工藝，還是依賴人工。也正是這份需求，帶動了無數瀏陽人就業。
一位業內人士稱，花炮廠的工人流動性很強，“廠與廠之間有競爭，都想吸引優秀人才，哪個廠工資高工人就往哪個廠去。再者工廠經營不善或者不合格倒閉了、新廠急需熟手也會高價挖人等等，都會導致人員流動。”雖然流動性強，但只要不出瀏陽，他們大多還是在花炮行業工作。
1月3日，九派新聞隨機採訪了幾位花炮廠的工人，他們從事這個行業幾年甚至十幾年。
和邱建紅一樣，花炮廠的工人大都是附近的村民。邱建紅覺得自己這份工作挺好，工資計件，多勞多得。“想多休息就少賺點，想多掙錢就多幹點。”這種工資制度也給了他們比較高的自由度——平時如果需要照顧家裡，他們能隨時抽開身；如果家裡需要用錢，就努力幹活。邱建紅最多的時候一天連上13個小時的班，她不去探討辛不辛苦，只知道付出與收入是成正比的。
在煙花廠，除了本地人，還有不少來自周邊城市或省份的工人。一般工廠裡有宿舍供離得遠的工人住。廠裡也有食堂，提供一日三餐。一位花炮廠管理人員稱：“在花炮廠裡，包吃包住包穿（發廠服，夏天兩套冬天兩套），賺多少能攢多少。”
工人給煙花筒穿引線。圖/九派新聞
但是，他們也有頭疼的地方，年輕人不願意從事這種高危行業。邱建紅今年40多歲，廠裡的工人基本和她差不多年齡，“廠裡幾乎沒有90後，70後80後是主力軍。我們廠裡男的最大60歲，女的55歲。”上述管理人員稱。
每年，瀏陽市煙花爆竹總會都會和各個花炮廠組織招聘會，去益陽市甚至雲南貴州四川等地招人。也確實招到一些年輕人，但對上十萬的總工人數而言，終究還是少數。
【3】簡單易上手的工作帶來不錯的收入
瀏陽河穿市而過，天氣好的時候，河邊每天晚上都有人放煙花。一位瀏陽市民稱：“節假日數五秒還沒人放煙花是我能接受的極限”。
作為盛產煙花的地方，瀏陽的煙花往往比外地要便宜不少，大眾也更願意花點小錢去獲取這絢爛而短暫的浪漫。在瀏陽的年輕人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這輩子一定要為心愛的人放一場煙花。”
但在邱建紅這裡，煙花和浪漫無關，她不喜歡，甚至害怕煙花。說起這句話的時候她笑出聲，她自己也覺得滑稽，一個天天和煙花打交道的人，竟然如此不喜歡煙花。“為什麼要做煙花，因為我只會做煙花啊。”她坦然無比。
在瀏陽，有許多像邱建紅一樣的花炮廠工人，在他們眼裡，煙花只是一份養家餬口的工作，扯不上所謂的熱愛，更談不上詩和遠方。這份簡單易上手的工作給他們每年帶來幾萬元的收入，對縣級市而言，是一份不錯的收入。
邱建紅和老公都在花炮廠幹活，邱建紅幹活麻利，一年能賺七八萬，夫妻倆一年的收入能有十幾萬。靠著這份工作，他們在老家建了一棟二層小樓，把孩子養大。談及是否喜歡這份工作，邱建紅還是那句話“我只會做煙花啊”。
九派新聞記者 溫豔麗 楊臻 武菲菲 黃家樑 湖南瀏陽報道
編輯 任卓 王佳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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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九派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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