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經緯3月15日電 (周奕航 薛宇飛)“為了搞副業變現，我被坑了將近7000元。”近日，來自廣西南寧的大學生李天(化名)向中新經緯表示。
近年來，線上學習的普及程度越來越高，行業不斷發展壯大的同時，也衍生出許多亂象。中新經緯注意到，部分機構利用消費者急於學技、理財、創業的心理，打著“0元學”的旗號，誘導消費者購買付費課程。
為上“0元課”，“貸款”6780元
“本想做副業搞點錢，沒想到自己的錢被搞了。”李天稱，半年前，他在刷影片時偶然看到了“0元學Python”的廣告連結，聽完免費的體驗課後，在期待做副業賺錢以及機構對接人的再三勸說下，他分期貸款6780元購買了後續的課程。
“我報名的機構是成都趣職科技有限公司(下稱趣職)。最初報名時，機構宣傳小白都可以學Python，但後續的付費課程晦澀難懂，想透過短期學習達到兼職賺錢的水平很難，與商家宣傳的短期實現高收益嚴重不符，所以我只上了兩週的課程就沒再看了。”回想起“入坑”的經過，李天的語氣難掩激動：“我當時剛高中畢業，他們(機構)明明知道我沒錢，還一直誘導我，說以後兼職隨便就能把學費賺回來，我就上當了。”
由於李天提到資金不足，趣職的工作人員向他推薦了一家名為“光陰學社”的平臺用於分期付款。李天從此背上了一筆6780元的“貸款”，分期為12個月，每個月還款565元，如能按時歸還沒有額外利息，逾期歸還則要承擔利息費用。
中新經緯聯絡了“光陰學社”所屬的廈門華瑞尚亨資訊科技有限公司(下稱華瑞尚亨)。該公司客服人員否認了“光陰學社是貸款機構”的說法，稱公司只承擔為培訓機構提供的扣費服務，本身沒有向學員收費，也沒有提供貸款服務。
當中新經緯問到消費者每月償還的“貸款”究竟歸屬於哪家公司，“光陰學社”客服人員未作回覆並結束通話了電話。中新經緯再次致電，另一名客服人員態度惡劣，屢次打斷詢問，並表示不接受記者採訪。
而華瑞尚亨的控股股東廈門光厚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業務負責人向中新經緯表示，使用者的錢款不會經過光陰學社，光陰學社的作用是幫助合作服務商(線上教育培訓機構)提供賒銷管理，進行賬單管理、分次支付系統的技術服務，可以理解為“為合作商提供扣款的技術”。
該負責人解釋稱，合作商戶和使用者之間進行技能培訓，同時賒銷管理商戶跟使用者之間發生了一個賒銷行為，如1萬元學費不用先付款，可以先付首付款2000元，剩餘8000元分8期8次支付，是“先學後付”的概念。“我們提供給商戶一個扣款能力，按照他們相互的合同約定進行扣款。”
從2023年7月起至今，李天已還了8期費用，還有2825元未還。李天稱，他不敢和父母說這件事，所以分期費用只能從生活費裡出，因為經濟壓力大，多次協商後退費無果，他只能到處舉報投訴。
“光陰學社”公眾號顯示的李天還款記錄 來源：受訪者供圖
博通諮詢金融行業首席分析師王蓬博向中新經緯表示，雖然培訓機構和扣款機構在分期付款介面刻意避開了“貸款”二字，但機構借錢給消費者、並在消費者逾期時收取利息的行為，本質上構成了借貸行為。
原中國銀保監會等五部門聯合釋出的《關於進一步規範大學生網際網路消費貸款監督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確，小額貸款公司不得向大學生髮放網際網路消費貸款，進一步加強消費金融公司、商業銀行等持牌金融機構大學生網際網路消費貸款業務風險管理，明確未經監管部門批准設立的機構一律不得為大學生提供信貸服務。
“0元學”如何套路消費者？
來自湖南的90後女孩劉琪(化名)在知識付費方面累計花費了3.3萬元。自2021年起，她為了尋找適合自己的賽道，分別在減脂課、理財課、自媒體變現、寫作、國際證書等領域都購買了付費課程。買課的過程很相似——在各平臺看到“0元學”的廣告，點進去與賣課人員對接，聽完體驗課後，在對接人的再三勸導下買入幾千元不等的課程。
“我是一個很喜歡學習的人，也願意在學習過程中投入。”回想起當時的心路歷程，劉琪表示，她當時被“0元學”吸引，一心想抓住風口賺快錢，腦子一熱就衝動消費了。完全沒想到為她推介理財課程和自媒體課程的主講人是騙子，使用者付錢後立刻被移除群聊，購買的課程空空如也，對接人跑路了，電話號碼是別人的，根本聯絡不到。
劉琪購買的課程沒有內容 來源：受訪者供圖
如今的劉琪，對“0元學會一門技能”“先學後付賺錢”等說辭嗤之以鼻。她表示，買課唯一的收穫，就是她現在不太容易上當了。
除此之外，劉琪還向中新經緯分享了她對自媒體付費課程的理解——在自媒體賺不到錢的人，靠著教別人做自媒體賺錢來賺錢。雖然不排除有好的、值得信任的知識付費，也有很多報完課有成績的人，但“因為報課所以成功”是不存在的，而是因為成功的人本身就足夠優秀。
黑貓投訴平臺顯示，“0元學”詞條內共有近4000個相關投訴。從投訴事由來看，有人為“0元學理財，10天驚豔所有人”心動，有人因“0元學剪輯”入坑，但萬變不離其宗，前期宣傳“0元學”“0基礎學”的課程，讓這些學員最終都掏了錢。
上課前需完成個人資訊登記 來源：受訪者供圖
中央財經大學教授、數字經濟與法治研究中心主任吳韜向中新經緯表示，“廣告免費引流+社群高效轉化”是網際網路常見的網路營銷手段。前期透過收集到的使用者資訊，建立有精準需求的封閉式社群，便於機構對自身產品和服務的營銷。
值得關注的是，李天在多次投訴後終於迎來了退課方案。3月12日，趣職根據他的報名時間折算課時費用為2368元，加上1776元的教材費、10%的退課補償金688元以及10.5%的平臺手續費534.15元，李天應付金額為5366.15元。也就是說，除去預交的定金和已償還資金，李天還需要再補交1311.15元才能退課成功。
李天的退課方案 來源：受訪者供圖
對於這一結果，李天無法接受。在他看來，明明虛假宣傳和過度承諾的是機構，卻要讓消費者來承擔後果。14日，中新經緯多次撥打趣職公司的公開電話，但截至發稿未收到回覆。
消協出手規範行業亂象
據四川消委微信公眾號訊息，3月13日，針對部分培訓企業的不誠信經營行為及行業亂象，成都市保護消費者權益委員會、高新區消費者協會聯合召開發佈會，包括趣職在內的19家職業技能培訓企業被約談並要求整改，各企業涉及的培訓專案主要包括短影片運營、播音配畫、繪畫原畫、網店運營、影視後期、日韓語等，存在虛假宣傳、服務質量差、誘導辦理分期貸款、無培訓資質等問題。
除此之外，成都市消委會、成都高新區消協勸誡相關職業技能培訓企業，要切實承擔消費者權益保護主體責任，依法經營誠信宣傳，合理收費完善售後。對拒不整改或整改不力的違法侵權主體，消委組織將適時公開披露，並移交行政部門立案查處。
在吳韜看來，營利性商業培訓機構推出的“0元學”概念本身存在一定誤導性。“0元學”免費培訓是基於大資料分析推送至需求群體，如果機構對課程內容、師資力量和培訓效果再做誇大性宣傳，足以產生欺騙和誤導效果，涉嫌虛假宣傳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同時也涉嫌違反《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關於禁止經營者虛假或誤導性宣傳的規定。
“個別不良機構透過低價課程引流、虛構師資、誇大宣傳的行為，侵害消費者的知悉真情權、公平交易權等多項權利。如果消費者被侵害合法權益，可以向消協投訴或者向市監部門舉報。如果相關經營者在引流過程中未經消費者同意或者採取不當手段收集處理消費者個人資訊的，消費者還可以向網信部門舉報。”吳韜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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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薇 李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