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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從小吃爹孃狗糧長大的,兩人時常秀恩愛,空氣中瀰漫著愛情的酸臭味。
他們總是遊山玩水,獨獨把我一人留在洞府內。阿爹說外面危機四伏,我出去會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只有到了合適時機才能離開。
我表面乖乖應著,心中卻不以為然,他們每次回來都好端端的,沒見傷著分毫。
這日,阿爹又帶著阿孃出門,臨行前佈下結界。我看著他們走遠,踱來踱去心中不是滋味。
我的雙手觸碰那道結界,手心突然湧出一道力破開了它。
我愣了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翻出幾件阿爹的寶貝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2
我來到一處雲霧繚繞的小鎮,四周有著濃郁的仙氣,當即決定住下來。
我拿出阿爹的葫蘆作為交換,仙友眼睛都亮了,熱情地把樹上房屋騰了出來。
夜晚,我正準備歇息,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我開啟門,看見一隻貓抱著樹幹噌噌往上爬。
一股夜風襲來,吹在它單薄的皮毛上,冷得直打顫。我動了惻隱之心,對它招了招手說:「外面冷,進來吧。」
它遲疑片刻,嗖地一下竄入屋內,好像回到了自家一樣。我沒養過靈獸,也不知道它喜歡吃什麼,拿出各種吃食讓它自己選。
許是餓壞了,它狼吞虎嚥地吃完所有食物,一點都不挑食。我見它瘦骨嶙峋,身上有幾處深可見骨的傷,一雙眼眸卻閃著雪亮的光。
「以後就叫你阿虎吧。」我施展仙法替它療傷,想象著養肥後威風凜凜模樣。
它乖乖躺在地上,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療傷完畢,它輕輕舔著我的手指,好像在表達感激。
自從養了阿虎,不管我去什麼地方,它都時刻跟在身邊,許是怕被丟棄。我撫了撫它的頭說:「放心吧,我會對你負責到底。」
阿虎很開心,一躍跳到我的床榻上,眨了眨晶亮的眼。這時我有一種錯覺,總覺得它不是普通的靈獸,興許有天還會吃掉我……
3
雲隱鎮上的仙友很熱情,從不排斥我是新來的。他們幾乎是散仙,對飛昇九重天十分執著,總說九重天如何的好。
每每聽見他們的描述天上,我總忍不住瞌睡,不知怎的覺得九重天是個無聊的地方。
我準備做餅子賣,順便攢一些靈貝,以後帶著阿虎遊山玩水。天矇矇亮,我去山後採摘鮮花,阿虎銜著籃子跟在身後,顯得十分體貼。
餅子剛出鍋,我給阿虎嚐了一個,它吃得津津有味,眼神意猶未盡。
我把鮮花餅拿出去賣,沒想到一掃而空,仙友們紛紛誇讚,他們說我做的餅子可以提升靈力。
回到屋內,我看著袋中的靈貝,抱起阿虎開心地說:「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哪天遇見了喜歡的人,就把他帶去給爹孃瞧瞧。」
阿虎用爪子輕輕撓了撓我,眼睛似乎會說話,亮晶晶的眼眸帶著幾分渴望。
哈哈,我被他逗樂了,點了點它的鼻尖:「如果你能變成男子,我就帶你回家。」
4
我的隔壁來了位鄰居,他叫元久,是位模樣甚好的男仙,一襲白衣飄飄,眉宇間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清。
他一出現,就吸引了雲隱鎮女仙們的目光,大家的八卦話題全都變成了與他相關。
元久喜歡我的餅,總是過來蹭吃蹭喝,一個靈貝都不給。我臉皮薄又不好提起,每每他拿起鮮花餅,都會覺得心疼。
「你靈力渾厚,為何不好好修行?」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靈脈,不解地問道,「難道你不想去九重天嗎?」
「沒這想法。」我笑著搖搖頭,一口回絕。
「你倒是特別。」他輕笑一聲,又拿起一張餅。
阿虎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齜牙咧嘴準備朝著他衝去。我見狀立刻攔下它,不知為何阿虎不喜歡他,從見面的第一次就是這樣。
元久放下餅,對著阿虎橫眉冷對:「如果你是我的靈獸,仔細你的皮。」
我把阿虎抱在懷中,順了順它的毛:「你別嚇著它。」
「螢晚,你不該慣著它。」元久擰了擰眉。
我緊緊護住阿虎,繃著臉說:「你未免管得太寬。」
元久面露不悅,離去之前狠狠瞪了阿虎一眼,似乎它的存在礙著他。
我越發覺得他小氣,一張皮再好看也不頂用。我撫了撫阿虎的頭說:「別怕,有我給你撐腰。」
阿虎蹭了蹭我的手,似撒嬌又似感激。
5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清晨時分,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破了所有的平靜。
我抱著阿虎循著聲音走去,一處屋子前圍著好些仙友,他們臉上充滿了恐懼和驚愕。
「發生了何事?」我湊過前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一個小仙倒在地上,眼睛睜著大大的死不瞑目,四肢姿勢扭曲怪異,宛如一棵枯死的樹木。
「阿虎,別看。」我怕嚇著它,趕緊捂上它的眼睛。
阿虎卻用爪子扒開我的手,目不轉睛地盯著地上的小仙,低低叫了幾聲。
我看見一縷黑色的霧氣從小仙的屍首飄出,想起書本上的描述,不禁脫口而出:「莫非是魔族所為?」
仙友們的目光紛紛投來,看得我有些心虛,不知剛才是否說錯了話。
此時,元久上前用仙術在屍首上探了探,一臉嚴肅地道:「他被魔族吸乾了靈力。」
仙友們紛紛捏著拳頭,大家都憤怒不已。其中有人說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魔族是世上骯髒的存在,一定要除掉。」元久的聲音透著冷,目光裡盡是森寒。
那一刻,我感受到一股寒意,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抱著阿虎準備離開。
元久叫住我道:「螢晚,你不和我們一同去嗎?」
我轉身看著他,本想說出一個不字,卻在他目光的壓迫下,硬生生把不收了回去。我頓了頓,乾笑一聲:「我會去的。」
6
夜晚,我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唯恐魔族破窗而入,倒黴的人只會變成自己。阿虎十分警惕,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一會兒盯著窗戶,一會兒盯著牆角。
一陣睡意襲來,我拍了拍床沿說:「阿虎,睡了。」
它一躍跳到枕邊,舔了舔我的手,似乎在說屋內安全。我覺得它很通人性,總是知道我的想法。
這一晚,我抱著阿虎入睡,有它在身邊莫名覺得安心。
翌日,元久帶著雲隱鎮的仙友去調查起因,我默默跟在他們身後。他猛然回過頭,眼神中帶著犀利:「螢晚,你為何把它也帶來?」
「阿虎不會礙事。」我咬著唇,不服的辯駁。
元久清雋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下不為例。」
我悶哼一聲,悄悄施展仙術尋找魔族的蹤跡,終於感受到那絲魔族氣息的來源。我抬起頭,對元久說:「找到魔族了。」
語畢,我搶先一步進入洞穴,前方光線昏暗,陰冷又潮溼。我走進洞穴深處,看見女子抱著孩子坐在石凳上,她的渾身散發出魔族的氣息,一次又一次把仙人的靈力注入孩子身體。
「為什麼還不醒?」她的聲音滿是絕望,抬頭的瞬間眼睛淌出鮮紅的淚。
「孩子已經死了。」我慢慢靠近她,嘆息一聲問道,「你為何要殺了雲隱鎮的仙人?」
她咬牙切齒,眼神中充滿深深的恨意:「我的孩子死於他的手中,我只想奪走他的靈力喚醒孩子。」
我神情複雜地看著她,仙友們一向討厭魔族,只是沒想到會對孩子下手,結果反而丟了自己的性命。
「你快走吧,他們要來了。」我有幾分可憐她,催促著快些離開。
「你,不殺我?」她遲疑地問道。
「不殺。」我搖搖頭,指著洞穴的另外一個出口。
她抱著死去的孩子,起身朝著洞外走去,即將到達洞口的剎那,卻被一股極強的力道拽了回來。
「呵,看你能逃到何處?」元久冷笑一聲,用仙術困住了她。
女子雙手被困住,孩子掉落在地,她的眼中不斷滲出血淚,肝腸寸斷地喚著:「我的孩子……」
我準備把孩子還給她,卻被元久攔住:「螢晚,她該死。」
「那位仙友殺死了孩子,她只是個可憐的母親。」我執意把孩子遞給了女子。
「你居然可憐魔族。」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女子,宛如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突然,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抬手使出更多的仙術。女子發出痛苦的慘叫聲,不一會就灰飛煙滅,朝著洞穴外陽光的方向飛去。
「好殘忍。」我渾身打了個冷戰。
阿虎比我反應還大,一下子朝著元久奔去,死死咬住他的衣衫,眼見就要咬下一口肉。我立刻抱起阿虎,免得它丟了性命。
「要不是看在螢晚的面子上,我早就除掉了你。」元久朝著阿虎踢去,不過卻被它靈巧地躲開。
我默默看了他一眼,帶著阿虎朝洞外走去,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自己好像做錯了事情。
雲隱鎮的仙友,在元久的帶領下主動剷除魔族,有一些並不構成威脅,可他仍然毫不留情。好幾次我都出來勸阻,他不但不停止,反而變本加厲。
7
眼見七夕將近,雲隱鎮暫時停止對魔族的誅殺,大家都準備這個節日。我聽他們提起有緣之人會看見月老的紅樹,可以許願一段好姻緣。
我對這棵樹感興趣,笑著對阿虎說:「要不要一起去尋紅樹?」
它聽懂了我的話,點了點頭表示贊成,眼中透出幾分期待的目光。
聽聞夜晚的時候,紅樹會出現在雲隱鎮的後山上,我帶著阿虎朝著山上走去。今晚月色正好,銀色的月光灑在草地上,一片溫柔的靜謐。
我和阿虎走到一處瀑布旁,月光下水珠四濺,如煙似霧好像天穹銀河。我正準備歇息一番,忽然幾道黑影閃過,用極快的速度衝過來。
「魔族。」我驚得往後退,趕緊施展仙術抵抗。
阿虎也在一旁幫忙,朝他們發出嘶吼聲,鋒利的爪子撲向魔族。它的身影小小的一團,不知為何我卻覺得其中蘊藏著強大的力量。
魔族們被它嚇得後退幾步,一時間不敢靠上前。我不想和他們繼續糾纏,對著阿虎說道:「我們走吧。」
說來尷尬,下一刻我腳滑,踩在光滑的石頭上從瀑布跌了下去。我驚呼一聲,趕緊使出仙術護體,平穩地落到了瀑布下面。
我聽見撲通一聲,看見阿虎也掉了下來,盡力朝著這邊游來。我鼻子一酸,趕緊伸出手臂抱住它。
「對不起,踩滑了。」我欲哭無淚的道。
忽然一道白光閃過,我眼睜睜地看著懷裡的阿虎變了樣,從貓化為了人形。
眼前的男子有一張俊秀的臉,輕顫的睫毛宛如羽扇,白皙的肌膚上卻有著觸目驚心的傷痕。
我鬆開他,驚訝地看著他道:「阿虎,你,你不對勁。」
他露出失望的眼神,不安地問道:「晚晚,你不喜歡這樣的我嗎?」
我從未想過阿虎會說話,以為它只是一隻普通的靈獸。我深深吸了口氣,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主動握住他的手:「不管阿虎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他眨了眨亮晶晶的雙眸,徐徐地說:「我叫天染。」
我好奇地問道:「你為何會變成一隻貓?」
他遲遲沒有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離開這裡之前,我再告訴你。」
8
瀑底有許多巖洞,我們一個一個地尋找出口。
我走在他身後,不知該叫他阿虎,還是叫他天染。
突然,我感覺到周圍有一絲靈力波動,興奮地道:「我有一種感覺,月老的紅樹就在前面。」
一顆紅色的樹,出現在水天相接處,樹枝上有兩根紅繩,微風拂起,紅繩上的鈴鐺發出清脆響聲。
我取下樹上的紅繩,把它們寶貝般的握在手心中:「聽聞有情人戴上月老的紅繩,不管在多遠的地方,另外一方也能找到他。」
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紅繩上,想要伸手觸碰卻又不敢靠近。他垂下眼眸,怯怯地道:「晚晚,想知道我原本的模樣嗎?」
「嗯。」我點了點頭,心中早就充滿好奇。
他暗歎一聲,幽幽轉身的瞬間變為原型,一隻威風凜凜的老虎,背上有一對渾厚的翅膀。
「窮奇?」我的腦中立刻蹦出這個詞。
他後退幾步,垂下頭不敢看我,低聲說道:「我是一隻沉睡得上古兇獸,被魔君用血喚醒,想將我的身體變成容器。我明白了他的企圖,從魔界逃走時受傷,暫時變成貓的模樣……」
我聽著他的故事,心中也跟著上下起伏,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拍了拍他的肩,笑著說:「以後沒人欺負你。」
他動了動唇,半天沒有開口,水汪汪的眼中露出幾分忐忑不安。
我每靠近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神情羞澀又自卑。我不禁問道:「阿虎,你在害怕什麼?」
「我,我是大家都厭惡的兇獸。」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帶著陣陣嘆息。
他明明是上古兇獸,在我面前卻小心翼翼,甚至不敢抬頭,哪有半分兇獸的樣子。
我用極快的速度摁住他的爪,一下子將紅繩套入他的爪間:「阿虎,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你。」
紅繩套上的瞬間,他再次化為了人形,羞答答地看著手腕間的繩索,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響。
他的雙手緊張地交疊在一起,黑眸怯怯地看向我:「晚晚,你說我變成男子就帶回家,這句話還算數嗎?」
我笑著敲了敲他的頭,手間紅繩鈴鐺同樣發出悅耳的聲音:「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怎會騙你。」
「晚晚。」他在我面前蹭了蹭,似撒嬌又似害羞,「以後叫我天染吧。」
「天染。」我喚著他原有的名字,越發覺得可愛。
古書中的窮奇是可怕的存在,然而我的窮奇溫柔又害羞,書中的描寫並不一定是真實的。
9
我們找到了離開的路,為了穩妥起見,天染還是變成了貓的模樣。我抱著他跨出最後一個洞口,外面天清氣朗,周圍傳來陣陣鳥叫聲。
我剛出來就遇見了元久,他皺眉說道:「最近魔族越發囂張,我還以為他們把你擄走了。」
「我只是出來走走。」我擺了擺手,有些心虛地說道。
元久往前挪了幾步,湊在我耳邊輕聲道:「螢晚,七夕和我一起過吧。」
我微微一愣,按照雲隱鎮的規矩,七夕那天會和喜歡的人一起度過,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我婉轉地拒絕。
元久臉色一沉,右手緊緊扣住我的手腕:「螢晚,你喜歡的人是誰?」
「無可奉告。」我淡淡地回答,迅速從他面前離開。
眨眼到了七夕,雲隱鎮張燈結綵格外熱鬧,這天相互傾心的男女會戴上同一張面具。
我從櫃子裡拿出一對貓的面具遞給天染,笑著對他說:「只要戴上面具,他們不會認出你是誰。」
「晚晚。」他的聲音酥酥的,眼睛亮晶晶的透著光。
我們都戴上了面具,牽著彼此的手走在雲隱鎮的街道上,雖然平日裡他不得不隱藏身份,至少今晚我可以大大方方喜歡他一次。
前方在猜燈謎,天染腦子靈光,一連猜中好幾個謎語,獲得了最漂亮的燈盞。他把一盞兔子燈遞入我的手中,輕笑著說道:「晚晚,這是我贏來的禮物。」
「真好看。」我悄悄掀起面具一角,親了親他的貓臉面具,「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天染得手熱的有些發燙,我猜面具下的他一定羞紅了臉,誰能想到一隻兇獸也有如此可愛的時候。
我回過頭,無意中看見元久的身影,他似有不甘的雙拳緊握。我以為他會上前阻止,沒想到轉身走入漆黑的巷道中。
一時間,我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按照元久的性子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10
七夕過後,魔族的異動越來越頻繁,雲隱鎮的仙友們變得警惕不少。
元久說鎮子裡藏著魔物,一定要把他找出來除害。我有些擔心天染,他是上古兇獸與魔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只怕會被牽連進去。
我同天染商議一番,做好了離開的打算,這座鎮子再美也沒法繼續待下去。我收拾好細軟,又把這些天掙來的靈貝放入布袋中。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我開啟門看見元久帶著幾個仙友闖了進來,他們看起來氣勢洶洶。我故作鎮定,放下手中的包袱問道:「不知各位前來有何事?」
元久拿出一個仙器,面色凝素的道:「近日我得到一個仙器,可以讓躲避的魔物現出原形。」
我冷笑一聲,不卑不亢的道:「如此說來,你覺得魔物是我嗎?」
「不,你不是魔物。」元久直直盯著天染,指著他道,「我覺得他與魔族有聯絡,說不定就是隱藏在雲隱鎮的魔物。」
「我是他的主人,有什麼事也是我擔著。」我阻止他使用仙器,一臉鄭重地說道。
元久面色緊繃,咬牙切齒道:「螢晚,不要被魔物迷了心智。」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護住天染,以免他在仙器面前現出原形。
就在僵持之際,外面忽然傳來驚恐的聲音:「魔君來了。」
元久不再與我糾纏,轉身朝著門外走去:「有我在慌什麼。」
我也探出頭往外瞧了瞧,看見魔君帶著魔族浩浩蕩蕩地駛來,頓時心頭咯噔一下。
魔君一出手,就用術法困住了大部分散仙。我帶著天染往屋內退,不好的預感陣陣襲來。
「魔君是為了我來的。」天染低聲說道,「他怎麼會放過完美的容器。」
「我們想辦法逃出去。」我希望元久能夠多撐一會兒,畢竟他是散仙中靈力最高的。
剛開始的時候元久還能應付一二,後來他節節敗下陣來,一步步朝著後方退去,早就沒了之前的威風。
我帶著天染趕緊開溜,還未走出幾步,魔君就追了上來。我轉身看著他,咬牙切齒地道:「我是不會讓你帶走他的。」
魔君紫眸露出一絲冷意,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一個小丫頭而已,識趣點乖乖把他交出來,這裡根本容不下他。」
天染從我懷裡跳下來,展開雙手護住我:「魔君,我不願當你的容器。」
哈哈,魔君猖狂地笑著,伸出手指勾了勾,彷彿有著極強的念力吸著天染去他身邊。
我心急地拽住天染,可是卻沒有什麼用,他的身體還是逐漸朝前移動,眼見就要來到魔君身邊。
「快變成窮奇阻止魔君。」我急得直跺腳。
天染表情痛苦,竭盡全力將自己固定住,雙手緊緊扣住地面,手指滲出絲絲鮮血。下一刻,他變成窮奇的模樣,朝著魔君衝去:「哪怕死,我也不會跟你回去。」
「天染,不要。」我趕緊叫住他,心一下懸到嗓子眼,那陣勢像極了玉石俱焚。
魔君眼中迸出一絲冷意,瞬移到我面前。他緊緊掐住我的脖頸,尖銳的指甲刺破我的肌膚,對著天染威脅道:「如果你不回去,我就掐死她。」
我使出全身的靈力拼命掙扎,每次都差一點從魔君手中掙脫。我轉頭看向元久,他手中的仙器應該能夠派上用場,大敵當前我們應該一致對付魔君。
我伸出手向元久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是他卻搖了搖頭,拿著仙器退入到散仙中。
「螢晚,不要為了一個魔物搭上性命。」元久大喊一聲。
魔君揚起嘴角,笑得更加放肆:「你們所做不過是徒勞,他是我用血喚醒的,自然該為我所用。」
天染咬破了唇,強行收回了所有力量,再一次化為人的模樣,一步步走到魔君身邊央求道:「放開她,我和你回去。」
哈哈,魔君一點點鬆開我的脖頸,用術法捆住他的雙手,洋洋得意的道:「容器就該有容器的覺悟。」
「天染……」我眼睜睜看著他被魔君帶走,拼命使出所有仙術想要留住他,可是都失敗了。
我向他伸出手,卻怎麼也抓不住,魔君本就有強大的力量,如果天染成了他的容器,只怕無人是對手。
11
元久走過來,聲音沉悶地說道:「螢晚,你要怎麼解釋他的事?」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隱瞞,攏了攏耳邊的青絲平靜地道:「如你所見他的確有魔君有關。」
「按照雲隱鎮的規矩,你會被關入空山。」他的黑眸緊緊注視著我,話音突然一轉,「只要你願意服軟,說自己被魔族所誘惑,這件事情就算了。」
「何來的誘惑,你要罰便罰吧。」我冷冷一笑,嘲諷地道,「你剛才的表現,真讓我失望。」
元久右拳狠狠砸在石壁上,慍怒地質問道:「不過是一個魔物而已,犯不著為他拼上性命。我到底哪裡不如他,為何你眼中從未有過我?」
我沉思片刻,微微仰起頭:「因為我們不是一路人。」
空山白天炙熱,晚上又十分寒冷,每一刻都是煎熬。我閉著雙目坐在一塊石頭上,就懲罰當成一種修行。
好幾次,元久都進入空山探望,只要我認錯就能出去。明明是兩情相悅的事,又何來有錯,我拒絕承認。
我們雙方一直僵持著,他總認為我執迷不悟,我覺得他太過偏執。
在空山的這段時日,我的修為長進不少,每每想起天染心中宛如刀割一般難受。我打定主意從空山離開後立刻去魔界尋他。
沒想到阿爹和阿孃會找來,他們將我從空山放了出來。阿爹拍了拍我的肩,一臉的擔憂:「我們回洞府的時候,發現結界已經被你開啟。」
「阿爹、阿孃,我只是想出來看看。」我抿著唇,有些不知所措。
元久一改之前的態度,彬彬有禮道:「原來螢晚是兩位上仙之女,難怪靈力渾厚。」
「螢晚在雲隱鎮,多虧了你照顧。」阿孃言語中滿是感激,打量了他幾眼道,「你的面容與天帝有幾分相似。」
元久面帶笑意,目光中滿是驕傲:「我是天帝之子,一來是為了渡劫飛昇上仙,二來是為了對付魔族。」
阿爹對他投來讚許的目光,點頭道:「頗有當年天帝的風采。」
我瞪了元久一眼,扯了扯阿爹的衣袖:「他哪有這麼好,手段殘忍又冷酷。」
阿爹面色變得嚴肅,長長嘆息一聲:「孩子,你做了什麼他都告訴了我們,沒有父母希望失去自己的孩子。」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麼,也許在世人眼中,仙界不該與魔族有任何聯絡,更不該喜歡上魔族。
雙親與元久越聊越投機,竟然準備定下我和他的親事,準備帶著我一同去九重天。元久欣喜不已,彷彿已經認定我是他的人,言語之中以未來夫婿自居。
12
明日就要去九重天議親,我不能坐以待斃,把其中一個女仙變為自己的模樣。她對九重天向來好奇,很想上去親眼瞧瞧,我與她做了交換。
我拿起早就偷偷收拾好的包袱,悄悄從雲隱鎮離開,女仙則化為我的模樣待在屋中。
我前往魔界尋找天染,輕輕晃動手腕間的紅繩,以此來感應他的存在。
終於紅繩有了感應,我朝著他所在的地方靠近,一點點深入魔族的領域。他被關在一處暗無天日的山洞中,裡面陰氣沉沉散發出死亡的氣息。
每每有魔族的人巡視,我就小心翼翼避開,悄悄潛入進去,我見到了天染,一根鐵鏈穿過他的琵琶骨懸在半空中,看起來傷痕累累。
「天殺的魔君。」我的聲音有幾分顫抖,眼眶溼潤地喚著他的名字,「天染,我來了。」
他緩緩睜開雙眸,眼神中多了一絲求生的渴望:「晚晚,你來了。」
「我來救你出去。」我使出仙術,想要幫他擺脫束縛。
天染也配合著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穿骨的鎖鏈,哪怕每動一次渾身都疼的戰慄,他也沒有停止掙脫的動作。
他落到了地面,虛脫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還是像以往那樣雪亮。我撫了撫他的頭,心疼地落下眼淚:「快變成阿虎的模樣,我這就帶你離開。」
他變成一隻貓,乖乖蜷縮在我懷裡,輕輕舔了舔我的手。
我帶著他往外走,沒想到剛一出洞口就遇見了一個魔族,她長得很妖冶又美麗,一雙眼眸風情萬種。
「魅魔,放我們走吧,你就當什麼都沒看見。」天染低聲央求。
她愣了愣,指著另外一條路,道:「走那邊吧,我幫你們引開其他魔族。」
「謝謝你。」天染言語中滿是感激。
我沒想到她會答應,原本已經做好了使用仙術的準備。我不禁感慨道:「她是個善良的魔族。」
天染暗歎一聲:「不是所有魔族都心狠手辣,仙族用的手段也不少。」
我深有感觸,在元久身上冷酷的事發生了很多,他從來不會對魔族手軟,哪怕是不構成任何威脅的都不放過。
逃出魔界的時候,我對天染笑了笑:「只怕以後都要亡命天涯了。」
「都是我連累了你。」天染愧疚地說道。
「不,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親了親他的臉頰。
天染的臉瞬間發燙,這方面他比我羞澀,往往都不好意思。
我們找了一塊安靜的地方靜養,準備再做其他打算。我一直在考慮,到底什麼地方才適合我們,仙界無法踏足,魔界也不能去。
「不如去人界瞧瞧,聽聞是個不錯的地方。」他主動提議道。
我拍了拍雙手道,眼中露出一絲期盼,「就這麼定吧。」
13
我幻想著無數以後的日子,哪怕只能做一個普通的凡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覺得幸福。
從墨河穿過就能到達人間,我牽著天染的手上了小舟,心中有幾分激動。人間離我們越來越近,我甚至能看見一縷曙光就在眼前。
「天染,我們會有一個新的開始。」我微笑著看著他。
天染的眼中也透著溫柔,輕輕撫了撫我的頭:「晚晚,我欠你的太多。」
小舟即將駛出墨河,突然被兩股力量緊緊拽住,我抬起頭看見元久和魔君從天而降,一前一後分別堵住了去路。
「螢晚,你真讓我失望。」元久一襲白衣,周身泛著森森寒意,「今日我非除掉這魔物不可。」
魔君的紫眸投來嘲諷的目光,面色陰沉地道:「小丫頭好大的膽子,我看你活膩了。」
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找來,世間之大好像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一步步被逼入絕境。我再次回過頭,人間的光漸漸消失,他們關閉了這條通道。
「天染,我們走不掉了。」我無奈地笑笑。
他怒吼一聲,變成窮奇的模樣護在我面前,一雙眸子變得血紅,眼中是無盡的淒涼。元久和魔君一起動手,他們一個想除掉天染,一個想要除掉我。
致命的一擊襲來,天染卻毫不退讓,準備犧牲掉自己護住我。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哪怕所有人都害怕,他也是我最喜歡的人。一行淚緩緩淌下,我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天染,好好活下去。」
我推開了他,用自己的元神擋住他們的攻擊,白光襲來的瞬間,撕裂的痛苦接踵而至。我看見了自己的身體碎成千塊萬塊,它們化為一點點光飄向天空。
「晚晚。」天染伸手抓住我,卻撲了個空。
「螢晚,我的孩子。」阿爹和阿孃悲愴的聲音傳來。
在徹底消失之前我再次見到了雙親,可惜已經晚了,我再也不能和他們回家,再也不能擁抱心愛之人……
14
天染
她的元神在我眼前碎成了千萬片,宛如螢火一般朝著天空的方向飄去。我伸出手,卻什麼也沒抓住。
我的心也碎成了無數塊,失神地看著她消失的方向。
魔君瞬間移過來,準備吞噬我的身體,失去了她沒有什麼可留戀的。我緩緩閉上了眼睛,雙手無力地垂下去。
我的身體即將被魔君徹底佔據,忽然手中傳來一陣灼熱,紅繩的鈴鐺響起清脆的鈴聲,似乎在提醒我保持最後的神識。
「晚晚,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心中泛起波瀾,憑著最後一絲清醒,把魔君從身體裡逼出去。
這是魔君最虛弱的時候,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失敗,以為用術法可以完全控制我。他氣得咬牙切齒,紫色的瞳仁黯淡了許多。
「我不會讓你得逞。」我目光堅定地看著魔君。
下一刻,元久用仙器刺中魔君的要害,眼中帶著無比的恨意:「你們這些魔族,都去死吧。」
魔君艱難地轉身,從他的手中湧出一根藤蔓,朝著元久手臂飛去。藤蔓之術會讓對方承受巨大痛苦,終身無法驅除,算是最後一擊。
「我也不會讓你好過。」魔君臉龐猙獰,吐出最後幾個字。
元久瞬間白了頭,吐出一口鮮血,他拿著仙器準備連我一同除去。
這時螢晚的阿爹用仙術攔住他,憤怒地道:「夠了,你眼中只有魔物,還要殺多少人。」
「上古兇獸留不得。」元久抹去嘴角的血,倨傲地仰起頭。
螢晚的阿孃怒瞪雙目,使出仙術朝他劈去:「你害死了我的女兒,不能輕易地算了。」
元久劈得雙膝跪地,手中卻還是緊緊握著仙器,冷冷瞪著我:「如果不是這隻兇獸,螢晚也不會死。」
我一把掀翻他手中的仙器,自嘲地笑道:「我被冠上兇獸之名,自喚醒那天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你的手上卻沾染了不少鮮血。」
「一隻兇獸也配教訓我!」他一手撐地,一手準備偷襲。
我後退幾步,避開了他的襲擊,咬牙切齒道:「元久,這筆賬我們慢慢算。」
元久被我們圍了起來,他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害怕,徐徐坐在地上。
天邊突然飄來五彩祥雲,我抬頭看見天帝從雲彩踏下,急急奔過來:「還請諸位留他一命,我帶回天界好好懲治。」
天帝親自出面,螢晚的雙親也不好拒絕,她的阿爹說道:「元久欠我女兒一條命,這教訓不能太輕。」
「那是自然。」天帝狠狠瞪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回去讓你脫層皮才知道厲害。」
元久垂著頭,雙手被仙術緊緊束縛,雪白的頭髮披散在肩頭。他再也沒有之前的傲嬌,跟在天帝身後灰溜溜地離開。
我的眼中閃著淚光,愧疚地對她雙親說:「對不起,我連累了晚晚。」
她的阿爹長嘆一聲,拿出一個螢瓶交到我手中:「我早就預料到她會有這一劫,所以才把她關在洞府中,結果天意弄人到底躲不過。」
我緊緊握住熒瓶,似乎感覺她就在身邊。
她的阿爹撫了撫瓶口,一臉鄭重地道:「這些年我和孩子她娘到處去搜集稀有螢火,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螢瓶需要心上人的心血去滋潤,也只有你能完成。」
我看著螢瓶裡的微光,眼中多了一絲希望。
「螢晚出生的那天,無數的螢火圍繞著洞府…….」她的阿孃眼中泛著淚花,回憶著曾經的場景。
「我不會辜負你們的。」我立刻下定決心,哪怕用自己的命來換她一命,也是心甘情願。
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取出心頭血滴在紅繩的鈴鐺上,又把它放進螢瓶裡,鈴鐺中有她一絲微弱的元神碎片。
我常常撫摸著螢瓶,對它說著心頭話:「晚晚,你永遠是我心中的一縷光。那時我才從魔界逃出不知前往何方,突然有一縷螢火微光飄來,順著光我找到了你。」
過了好長一段時日,經過心頭血滋潤的元神越發閃亮。她的阿爹再次出現,取出螢瓶裡的元神碎片,朝著人間的方向撒去。
「經歷人間的輪迴修補元神,你們有緣終究還能再見的。」他的聲音滄桑中帶著希望。
我看向人間,心中有種強烈的預感,一定還會見到她的。
晚晚,人間等我!
15
番外
我出生的時候,手腕間有一根紅繩,繩子上有幾顆小巧的鈴鐺,無論怎麼晃動都不會發出聲響,家人總是嘖嘖稱奇。
到了該出嫁的年齡,前來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可我沒有一箇中意的,一一回絕了他們。
我好像在等一個人出現,偶爾夢中會出現一個朦朧的身影,他會溫柔地看著我,那雙眸子彷彿一眼萬年。
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來從何處來?
又到了梅雨季節,我走在小巷中,天突然下起了雨,街道一下子變得冷清。我抬頭看著雨幕,獨自漫步在雨中。
迎面走來一個青衣男子,手中撐著一把油紙傘,他模樣俊秀,臉上帶著微微笑意。
明明第一次相見,我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微風拂過,紅繩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我的心也隨著聲音咚咚直跳。
「晚晚,我終於找到你了。」他走到我身邊,用傘擋住所有雨水。
剎那間,一個名字浮現在我腦海,情不自禁地喚道:「天染。」
這時雨停了,一道彩虹出現在天際,散發出朦朧的光彩。
我觸碰到他的手,所有的前塵往事都想起了起來,千百次地輪迴,終於再次相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