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23日,下午1點53分。
美國加州,瓦列霍馬累島。
報案中心的電話響起,對方是一名男子:
我女朋友丹妮絲昨晚被綁架了,有人闖進我們家,帶走了她…
警察迅速出警,經過一番搜查,只發現男子的家中有些許凌亂,門鎖完好,沒被撬過的痕跡。
在警局裡,男子亞倫,講述了詭異的案發經過:
凌晨三點,幾個穿著潛水衣的彪形大漢闖進家中,綁住兩人後,給亞倫服下了鎮靜劑之類的藥物。
他們對亞倫提了兩個要求:贖金一萬五千美元。
如果亞倫敢報警或者隨意移動,女友就會受到傷害。
很快,藥效發生了作用,亞倫昏睡了過去…
六小時後,亞倫醒來發現,女友已經失蹤,客廳的天花板一角,多了個監控攝像頭…
聽完亞倫的講述,警察冷笑:我可以肯定,是你殺了女友!
警察的推測,不無道理…
亞倫本人,的確具有犯案嫌疑。
案發前段時間,因為和前女友藕斷絲連,和女友發生爭吵;
臥室裡的棉被和毯子,都消失了…
警察懷疑:案發當晚,兩人因為感情爭端,亞倫殺害了女友;
用棉被包裹住屍體,還可能嗑了藥,所以編造了奇幻的綁架故事,企圖瞞天過海,掩蓋殺人真相。
我相信,此時手機螢幕前的讀者,腦海中也不由得浮現出,國產電影《消失的她》的畫面…
案件很快成了公眾焦點。在這個治安良好的社群,綁架案的發生可謂是平地驚雷…
報警後的當天,警察當即展開了地毯式的搜尋:搜救犬巡邏、配備聲儀器的潛水隊到附近海域搜尋、封鎖區域,蒐集指紋…
然而,失蹤的丹妮絲,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被指控謀殺的亞倫,堅決否認控罪:在案發當晚,我們已經把話說開,和好如初…我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絕對沒殺人!
正當警察打算起訴亞倫時,女友丹妮絲,出現了。
她告訴警察:我不僅遭到了綁架,還被強姦了…
網飛紀錄片《美國夢魘:迷離綁架案》(臺譯:美國夢碎:綁架羅生門)近日上線,豆瓣評分8.3,一共三集,已經全部放出。
有網友評論:第一集以為是《消失的她》,第二集以為是《消失的愛人》,第三集才驚覺:原來是《社會與法》欄目…
雖然是紀錄片,可製作團隊明顯傾向於,把整個案件都拍成懸疑片…
第一集裡,所有證詞和環境證據,都指向亞倫。
坐在不明空間的環境中,時不時對亞倫微妙表情的捕捉,似乎都在暗示:亞倫的口供很可疑…
第二集中,當丹妮絲歸來,配合著《消失的愛人》電影畫面,讓觀眾對丹妮絲自白的遭遇,也無法全盤相信。
事實上,覆盤整個案件,無論是警察還是觀眾,都先入為主。
因為目睹過太多類似的新聞,所以在看到女性失蹤的案件時,伴侶理所當然成為了高度懷疑物件。
然而,仔細思考就會發現,本案疑點重重。
客廳的攝像頭,還有綁匪讓亞倫匯贖款的銀行帳戶,沒有人去排查它們的來歷和真偽;
在亞倫被列為重點懷疑物件後,失蹤的丹妮絲,曾發來一封郵件:我還活著,很安全。
這些可以用技術手段,進行追蹤突破的證據和疑點,居然都無人理睬…
案發當晚,綁匪開走了亞倫的車,把丹妮絲放進了車尾箱帶走。
因為眼睛被泳鏡矇住,不知道過了多久,更不知道身處何地。
當泳鏡被摘下,她發現自己在一間小木屋。
一個綁匪告訴她:你必須要和我上床,我會錄下來,如果你回家後敢報警,我們就會把影片放網上。
丹妮絲嚇壞了…
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就範,要麼死。
她只能選擇前者…
沒過多久,綁匪再次進來:我們會在48小時後放了你,但現在我們聯絡不上你的男友…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你必須再和我上一次床,這一次,你需要表現得心甘情願。
可憐的丹妮絲,只能閉上眼睛,忍受著這一切…
然而,當她到警局,忍受屈辱,講述案發經過和細節時,警察用微妙的語氣,反覆問一個問題:
你之前上過那輛車的車尾箱嗎?你為什麼不反抗?
反抗?然後被對方一槍崩死嗎?
隨後,丹妮絲去做了性侵反應檢查,檢驗顯示:當事人身體近日的確發生過性行為,但沒有非自願性行為的物證。
但是,根據經驗,並非所有性行為,都會留下損傷;
而按照丹妮絲的口供,她的確是在被脅迫的前提下,被“自願強姦”…
所以這個檢測,是符合證詞的。
但警察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浪費警力”的罪名,起訴了丹妮絲!
彼時,電影《消失的愛人》正在美國熱映…
警方認為,丹妮絲是在效仿電影中的女主,為了報復出軌丈夫,自編自導了一場鬧劇,浪費公眾資源。
丹妮絲說:在我被囚禁的那段時間,唯一支撐我活下來的,是見到亞倫,是對未來的憧憬…但怎麼也沒想到,回來之後的日子,更加黑暗…
直到十個月後的深夜,另一個城市都柏林警局,接到了報案:
一名歹徒闖入一個三口之家,意圖強姦家中的女兒…
幸運的是,父親在家拼死抵抗,歹徒未能得手。
經過一番排查,警方抓獲了嫌犯。
警方發現,嫌犯馬修·穆勒,居然是一名退伍軍人,還是被吊銷執照的律師;
曾經被以“入室強姦未遂”的罪名逮捕,但每次都因為證據不足被釋放。
米絲蒂,是一名女警探。
年輕時,她眼見朋友遭受性侵,痛不欲生…
從那時起,她就決心要儘自己的能力,幫助每一位受傷害的女性。
勘查嫌犯物品時,她發現了一個黑色泳鏡上,有一根金色的頭髮絲。
她到處尋找受害者,因為是跨城尋找,難度很大…
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不斷的努力,終於找到了丹妮絲。
經過鑑定比對顯示,頭髮是丹妮絲的…
丹妮絲也認出了嫌犯,就是當時囚禁並侵害她的,馬修·穆勒。
這突破性的證據,激起千層浪…
調查過程中,米絲蒂還找到了馬修曾性侵的另外兩名女性,媒體和公眾再次注意到了丹妮絲的案件。
迫於多方壓力,警方公佈了當時的調查卷宗和錄影,資料的披露,令所有人驚訝又憤怒:
在丹妮絲失蹤期間,聯邦探員告訴亞倫,他的測謊百分百沒有透過,大聲呵斥他:你就是兇手!
但測謊報告上的顯示是:結果不明…
警方沒收了亞倫的手機,設定成飛航模式。
在這期間,綁匪兩次打來電話,卻無法接通,直接斬斷了線索,還間接導致了丹妮絲被第二次性侵;
得知丹妮絲童年時曾遭受性侵,一名叫莫斯塔德的警員居然說:有些人會因為兒時遭受過性侵,長大了就再去尋求這種刺激。
其中一名探案警員,和亞倫的前女友,是曾經的戀人關係;
綁架案發生時,綁匪曾說:我們的目標,是亞倫的前女友。(這刻意的話語,似乎有點此地無銀的意思…)
前女友和亞倫兩口子,都在同一家醫院工作。
而因為三人尷尬的關係,曾經發生過兩個女人在工作中遇到,面斥不雅的情況…
警察找來了前女友問話,但很快就釋放了她…(這讓烏鴉想起,《白夜行》中,唐澤雪穗面對不滿自己的繼女,找人實施綁架案的橋段…)
更無法理解的是,當律師發現這複雜的人際關係,存在明顯的利益衝突,要求撤換警員時…
當局給出的答覆是:警員行為沒有問題,不需要更換。
不久後,有人匿名舉報警察局局長曾在丹妮絲作供後,指示下屬:弄死那個賤人;
在綁架案中,明視訊記憶體在幾名綁匪,但警察卻堅持:嫌犯只有一個,就是馬修。
儘管證據擺在眼前,但警方堅決拒絕循著證據深入調查…
而嫌犯馬修,除了聲稱自己有躁鬱症和戰爭後遺症,對所有案件都保持沉默…
事實上,在案件調查期間,亞倫和丹妮絲遭受著多方的折磨。
媒體為了收視率,在案件未明朗的情況下,用誇張的修辭和獵奇的用詞,不斷渲染和暗示,案件是現實版《消失的愛人》,指向丹妮絲是又蠢又壞的“蛇蠍毒婦”;
公眾情緒被挑起,網路暴力、私信簡訊辱罵鋪天蓋地:你這個婊子!
你就該被殺死!
利用大家的同情心,你不僅該被強姦,還要下地獄!
長達十個月,丹妮絲和亞倫,無法工作,在朋友和父母家東躲西藏,恐懼卑微地活著…
除了律師和男女雙方的親人,沒有人相信這個離奇的故事,儘管這個案件中,有著可以被追查的證據…
儘管真相昭然若揭,但所有參與本案的警員,都沒有受到紀律處分…
那位曾對受害者口出狂言的莫斯塔德警員,甚至繼續受到嘉獎;
因為前幾年的強姦和搶劫罪,法庭判處歹徒馬修入獄四十年,但丹妮絲的綁架案和強姦案,卻始終沒有受理…
值得欣慰的是,亞倫和丹妮絲,這對受盡苦楚的戀人,熬過了至暗時刻,在2017年結婚。
當初幫助他們的女警察米絲蒂,特意來參加婚禮。
在調查案件的過程中,她不斷被有關部門踢皮球、搪塞、澆冷水,但是從未放棄…
米絲蒂還發現,另外兩名曾被馬修·穆勒性侵(或未遂)的受害者,為她們也討回了公道。
她告訴她們:錯的不是你們,是那個強姦犯,和本該為你們發聲,卻選擇敷衍的人。
丹妮絲和米絲蒂見面、擁抱,兩人淚流滿面…
丹妮絲說:我一直希望有人能為我們挺身而出,而米絲蒂,就是那個英雄。
在幾年後,他們擁有了兩個女兒,組成了四口之家。
夫妻倆控告聯邦政府並庭外和解,獲得了250萬美元的賠償…一家人搬去了海邊,過著平靜的生活。
案件已經過去了近十年,可以說,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但其中涉及的罪惡與謎團,最終的真相仍然被人為封鎖和刻意隱瞞…
縱觀本案,無論是相關部門的粗暴無能、先入為主;
還是媒體對當事人肆意的玩弄嘲笑…
這樣的魔幻現實,在世界各地,都那麼似曾相識…
而唯一不同的,或許是在他們身上發生的,類似的不公與荒誕,能被拍出來,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