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日本土佐藩,20名日本兵士跪成一排,在隊長箕浦豬之吉的帶領下,準備以命抵命。
此前,土佐藩計程車兵與港口的法國軍艦發生了衝突,導致11名法國水手被打死。於是法國公使找到日本人,要求土佐藩主賠償並道歉。
這便是日本著名的“堺事件”。
日本人拒絕了,於是他們透過抽籤,給興師問罪的法國人來了出鮮血淋漓的集體剖腹。
箕浦豬之吉高喊著“看看日本男兒的切腹吧!”將短刀插入自己的腹部,按“十文字切”的割法拉開肚腹,扯出腸子,發出慘絕人寰的慘叫。
他身後手持長刀的“介錯人”一刀斬下,但沒能砍斷他的脖子。
於是介錯人再度揮刀,將他的脖子斬去一半。
但箕浦豬之吉仍在大喝:“我還沒死!”
介錯不得不揮出第三刀,這才將他的頭整個砍下……
這樣的場景持續著,日本人在法國軍官面前逐一赴死,連續十一人倒在血泊之中,直接嚇壞了法國人脆弱的神經,在場的杜·佩蒂特·圖阿爾上尉不得不表示“夠了”,以終止這場慘烈的屠宰。
可是剩下的九個人彷彿受到了侮辱,紛紛圍了上去,激動地要求“切腹”……
說起日本的“武士道”,其中最出名的當然是“剖腹”的習俗。
日本武士們但凡給人逼到絕路,那定然是掏出刀子跪在地上,“呀~~~”的一聲給自己來個自攮肚皮,顯得忠勇又有信念,一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做派。
當然,也有搞失敗的,比如“地道戰”裡的鬼子隊長山田太君,楞是沒敢朝自己下手,結果被我民兵拎著領子看板載,簡直是帝國的恥辱!
然而真正的日本剖腹文化,可能比電影裡展現的要稍微複雜那麼一點。
剖腹自殺的習俗被日本人稱為“切腹”,被認為是一種屬於貴族和武士的“禮儀”。
在日本的古代歷史中,“切腹”起源於平安時代,確立於鎌倉時代,盛行於其後的所有時代,直至現代。
為此,日本人還杜撰了一個叫“袴垂保輔”傳奇人物,認為他是切腹禮的始作俑者。
袴垂保輔源自平安時代,其實不是一個人,是日本人用文學將兩個人糅合在了一起。
一個是藤原氏的藤原保輔,此人好勇鬥狠,品行低劣,由於搶劫入獄,企圖自殺不成,死於獄中。
另一個是袴垂,此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喜歡裝成死屍欺騙過路武士,然後不講武德搞偷襲,不僅搶走他人的財物,還喜歡將他們剝成光豬。
一切罪惡終將伏法,後來袴垂也鋃鐺入獄,並死於獄中。
於是袴垂+藤原保輔=袴垂保輔,一段傳說誕生了。
許多日本傳奇相信袴垂就是藤原保輔,二者是同一個人,甚至認為大妖怪“酒吞童子”其實就是袴垂保輔在裝怪。
在一些流傳的故事中,袴垂保輔被源賴光追殺,逃脫無望便自行切腹了,反倒成就了一段毀三觀的佳話。
大致就如同中國文化中某些強人土匪不願束手就擒,乾脆抹脖子了賬,於是大家都讚一句——是條漢子!
總之,有袴垂保輔的故事打底,日本的切腹傳奇便就此展開了,還愈演愈烈,愈演愈離奇,從貴族守節開始,逐漸演進成家臣、武士追隨領主殉難,到江戶時代甚至演變成階級制度,在法律層面上劃分武士和平民,而武士受到的極刑,要麼是“榮譽的”切腹,要麼是不榮譽的斬首。
實際上無論斬首還是切腹,二者的區別並不大。因為切腹必備“介錯”,即幫助切腹的人,他們一般由切腹者的親人、好友、敬重者來完成,負責手持長刀,在切腹者把刀子攮進肚子的時候,幫忙把頭砍掉,給他來個痛快。
按照流傳的說法,“介錯”的刀法還不能太菜,得乾淨利落砍掉頭的同時,維持脖子上一塊皮不斷掉。
據說這來自日本人學習的“儒家精神”,認為身首分離有違孝道,也是死無全屍之意。更何況連著塊皮的話,頭就不會飛出去,髒兮兮地滾到泥土裡。
但貌似這點比較難以執行,“介錯”通常能幹淨利落把頭砍掉就算完成任務了。像箕浦豬之吉那樣,被人剁了三刀才幹掉,這是何苦呢?
沒介錯的話,那些武士寧願現場找一個,否則誰吃飽了才單純切腹,不得痛死。
通常一場有準備的“切腹禮”會設定專門的“切腹間”,人們會按照專門的格式擺放榻榻米,並梳理起屏風隔斷。
繼而切腹人會焚香沐浴齋戒,剃掉或紮起髮髻,避免妨礙介錯人砍頭。再換上白色的內衣和蔥色的和服,面西而坐。
關於這個“面西”有不少說法,通常日本人認為西方是極樂世界,是“極樂淨土”,因此魂靈會在死亡的時候飛向淨土。
這時候會有幾位“驗屍官”,大致相當於監斬官,他們坐在切腹者的正面,避免他鬧什麼么蛾子。
實際上切腹人此時是想逃也逃不掉的,在布圍和屏風的四周,是圍成圈等著看他“行禮”的人群,裡三層外三層能圍好幾層。
什麼?你不想“講禮”了?那不成啊,我們這些人都等著吃席呢!
為了舒緩切腹人的心情,一般還會給他來點文明的手段,比如發幾張紙,讓他寫首和歌或留下遺言,再弄點小酒嚐嚐。江戶時代已經有菸草了,因此有些切腹者還能抽兩口。
等一切都差不多了,觀眾也不耐煩了,那麼就會有切腹的短刀被呈上來,介錯人也會上前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於是切腹的鬼子明白大限已到,會面如死灰地接受現實。
他會解開衣服,將其脫到腰間,然後挨個鞠躬。
先感謝一下天照大神,再感謝NHK和圍觀群眾,最後感謝介錯人,希望他不要手一滑砍到後腦勺,那可就糟了。
短刀與我們通常看到的不一樣,一場有組織有計劃的切腹禮,切腹所用的刀是要去掉一切刀裝的,連刀柄都不留。僅用絹布或白紙包住刀身,遞給切腹者。
其實有時候呈上來的並不會是短刀,而是紙扇、玉板或別的器具。切腹人象徵性地拿扇子往肚子上一戳,比劃比劃,就算“切腹”了,接著介錯該幹嘛幹嘛……
這類也叫“扇子腹”或“木刀腹”。
到江戶時代中後期,有時候大人物切腹,哪怕用的真刀,也僅僅只是摸一下刀柄,便讓介錯把頭砍了,根本不會捅肚子……捅肚子多疼啊。
這個“扇子腹”玩得相當突然,面前的木盤裡盛著美酒,旁邊放著扇子,啥時候切腹人手一摸扇子柄,介錯立馬得到訊號,將他毫無痛苦地砍頭。
日本人也不傻,意思意思,走走過場,讓人趕緊把頭砍掉算了,何必要製造什麼“一文字切”、“十文字切”、“三文字切”這些血腥的搞法,良心不會痛麼?
被殺死的切腹者,會被介錯抱住,不讓他不雅觀的仰面而倒,而是儘量倒向前方。
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驗明正身,白布裹屍交給家屬,接著眾人吃席。
戰國時期許多追隨領主而去的武士,他們的剖腹大多也是禮儀,肚子是攮了,但他們也知道攮肚子一會兒死不了,便會追加一個“刺喉”,直接切頸動脈,讓自己儘快斷氣。
當然也有些不怕痛的莽男,不僅會毫不猶豫地切開腹部,還會掏出腸子噁心他人,表達自己的憤慨,比如前面提到的箕浦豬之吉。
據說日本幕末時代有個叫土佐藩的志士“武市半平太”,沒錯,就是《銀魂》中那個“武市變態”蘿莉控的原型,他給自己來個“三文字切腹”。
什麼叫“三文字切腹”呢?就是捅進去橫著拉,拔出來再重複,一共搞三次,在肚子上切個“三”字,也是夠痛的。
切腹最大的問題是“死亡速度”,這也是為什麼要介錯的原因。
有一些武士沒有介錯,但透過切腹依然快速地大流血死去,堪稱幸運。
還有一些就沒那麼好運了,他們切腹完成了,倒在地上呻吟淌血,死去活來就是不死,得掙扎好久。
所以,某些有條件的人,還會選擇“屋敷火中切腹”。他們邊切腹邊自焚,反正不切腹死也是燒死。
實際上江戶時代的切腹變得形式化,主要還是社會承平日久,許多日本武士“不會砍人了”,人們普遍沒有什麼殺人的經驗,更沒有自攮肚子的神經,所以反倒是下級武士這方面更厲害一點。
這類情況在1970年切腹自殺的日本激進作家三島由紀夫身上也得到了印證。三島由紀夫決心要振興武士道,結果遭到自衛隊的嘲笑,於是他決定來一場古典的切腹禮。還請了個劍道名家森田必勝當介錯。
結果,當三島攮肚子以後,慌慌張張的森田必勝連續三刀都沒砍掉三島由紀夫的頭,還痛得對方哇哇亂叫,還是一旁觀看的古賀浩靖看不下去,奪過刀子才將三島的頭砍掉。
隨著社會逐漸文明,日本的“切腹禮”越來越少,最終在1873年,也就是1868年明治維新的第五年後,明文廢除了這一野蠻的事物。
不過切腹依舊存在,比較有名的是明治維新三傑之一的“西鄉隆盛”,他在1877年率領一些封建遺老遺少發動了西南戰爭,結果兵敗重傷。見勢不妙的西鄉隆盛不願被政府軍抓住,乾脆面朝東方,切腹自殺。
但日本明治維新以後,軍國主義化和極端民族主義教育逐漸抬頭,日本軍隊又開始將“切腹”撿了回來,在軍隊中大搞切腹成仁、切腹謝罪等鬼把戲。甚至將這些野蠻的東西進行包裝,稱其為“武士的美學”,是“忠勇者的殉道”,化為武士道的糟粕。
撰寫了《武士道》一書的新渡戶稻造,直接將切腹蠻行闡述為“基於古老的解剖學概念,這是靈魂和情感所繫的地方……”
還有上面提到的西鄉隆盛,明明是個兵敗自殺之輩,卻被日本人包裝成了勇者、最後的武士、武士道的踐行者,甚至連火星都給命名為“西鄉星”。
這也就是為什麼很多人認為“剖腹自殺是釋放肚腹中靈魂”的概念起源。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軍隊已經徹底變異為一支禽獸軍隊,他們對內施行封建軍法,對外瘋狂虐殺屠戮,根本毫無人性可言。而“武士道”正是支撐他們的骨骼之一。
所以,許多舊日本官兵常常會在某些時刻選擇無意義的自殺行為,什麼吞槍、抹脖子、跳海、跳崖、拉手榴彈屢見不鮮,還有軍醫幫忙往血管裡打空氣的,反正是要“來生再見,七生報國。”
他們將死亡當做一種榮譽,將找死作為盡忠的指標,將絕路上的自裁當做逃脫審判的法寶,還自以為這是“榮譽”。
這裡面有一些有名的老鬼子,就選擇了比較古典的切腹禮。
比如被困在塞班島上的南雲忠一,這隻指揮了襲擊珍珠港戰鬥的日軍戰將,因為數次海戰失利,被髮配到塞班島守島。結果日軍上下遭到美軍瘋狗一樣的圍攻,自知失敗的南雲在1945年7月6日選擇了切腹禮。
他命令部下發動了板載衝鋒,自己則躲在大勢已去的指揮部中,與一票高階軍官搞切腹大典。
儘管南雲被罵做“愚將”,但他同樣沒選擇直接攮肚子,而是玩的江戶中後期那一套。
他用自己的指揮刀充當切腹的“三寶”,摸了一下刀柄,後面負責“介錯”的軍官立即會意,用王八盒子照他後腦崩了一槍。
於是,南雲忠一大將成功的“切腹”了,帶著“榮譽”下了地獄。
另一個比較有名的切腹將領是長沙會戰被薛嶽屢次削得灰頭土臉的阿南惟幾。
阿南惟幾在著名的“宮城事件”中,忠心耿耿地站到了天皇的投降派一邊,但他又是個主張“本土決戰、徹底抗戰”的堅定狂熱軍國主義分子,所以一切喧囂塵定後,萬念俱灰的阿南惟幾在8月15日的凌晨選擇了切腹自殺。
他在凌晨1點半屏退了一切侍從,喊來小舅子竹下正彥(陸軍中佐),先與竹下喝了頓小酒,接著穿上天皇御賜白襯衣,還擺好了陣亡的兒子遺像,寫了篇和歌。
當一切都忙完的時候,天邊都魚肚白了。阿南惟幾拿長長的軍刀捅進了自己的胃部,完成了個標準的十文字切。
小舅子竹下見他半天不死,痛得趴桌子上哼哼,便跪求:“我能有幸當你的介錯嗎?”
沒想到阿南惟幾拒絕了,他拔出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刺進自己的頸部。
然而非常好笑的是,這把匕首隻刺破了他的頸部靜脈,並未割破動脈。因此可憐的阿南惟幾陸軍大臣硬是遲遲未能了賬,只能趴在桌上不停地哼哼並左右顫抖。
竹下硬是陪著他哼哼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早上七點。
這會兒阿南惟幾還沒有死,恰巧有另一位高階軍官為宮城政變的事情前來拜訪。見到趴桌子上哼哼的陸軍大臣,他實在是無語了,便揮手找來個醫官,給阿南惟幾送了一注送命針。
不過阿南惟幾並不是最爽脆的,那個發明了“神風特攻”的大西瀧治郎比他更勇猛,楞是切腹了15個小時才把自己搞死。
阿南惟幾死後沒多久,大西瀧治郎便開始準備切腹事宜。他悄悄躲到了自己東京澀谷南平臺町地區的官邸中,在1945年8月16日凌晨2-3點期間,給自己的肚子來個生猛的“十文字切”。
因為這個十文字切並沒有讓他喪命,甚至還很痛苦,於是他用刀又找著自己的頸部和胸部進行了刺擊,可依然沒有弄死自己。
官邸的僕人發現了痛得呻吟的大西瀧治郎,於是有人帶著軍醫和他的幾個副官趕到。
大西瀧治郎見來的人多了,便也來了勁,居然對軍醫說:“請讓我活下去!”意思是,讓軍醫多延長一下他的生命。
圍觀的兒玉良夫也想切腹追隨大西,結果被大西噴了:“八嘎!你死了對我有什麼用處嗎?年輕人應該活下去。活下去,創造一個新的日本。”
於是,熬著熬著,熬到下午,老鬼子大西總算是把自己熬死了。
其餘有名的自殺鬼子還有琉球島上的牛島滿。
牛島滿打完了所有的部下,看著美軍拿噴火器一個個坑道消毒時精神崩潰,在1945年6月23日凌晨4點多換上了和服,與在場的一眾指揮部軍官相互敬酒,然後集體剖腹自殺。
只是相關的資料並不全,沒人知道他們把自己切成了啥樣,有沒有用介錯。想必當時的隧洞中肯定會有一場極度酸爽的歡樂頌。
如今,這些切腹的鬼子已經化為軍國主義的陰魂,仍然徘徊在日本島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