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為何秦始皇穿黑龍袍，而後世的皇帝大多選擇黃龍袍？這種顏色的選擇是否蘊含著深刻的政治象徵？穿黑龍袍的秦始皇背後是否有著特殊的寓意和決斷？後世的皇帝為何敢選擇黃色這個貌似冒犯的顏色？

一、秦王黑衣，五德終始之說

(一)鄒衍學說志在取代周室

在秦國崛起之前，姬姓周室統治天下已八百餘年。周天子衣冠制度，世襲久遠，深入人心。作為異姓賊臣之後，秦王欲取代周室，必須找到新的政治與意識形態作為號召。

於是秦王啟用了著名陰陽家鄒衍的“五德終始說”，用以證明周室已失德斯業，秦當取而代之。鄒衍這一歷史理論無疑為秦王的野心提供了最穩固的思想基石。那究竟五德終始說是何學說？簡言之，它利用五行相生相剋來說明王朝的興衰變遷。

木、火、土、金、水，分別代表仁、義、禮、智、信五種王朝美德。它們依特定順序迴圈復始，新的美德興起，舊德衰微，於是新王朝取代舊王朝，週而復始。

按此說，周為火德，秦為水德。水能克火，秦必將取代周，乃天數人命。如此看來，秦滅周不過天道迴圈之必然，秦王而後是順應歷史潮流的明君。

(二)秦王據五德納黑為尚

秦王十分重視這一學說，將其融入身份認同與國策制定之中。既然秦為水德，秦王當然要以水德為榮，納水德之色為尚。而水德又何尚色？傳說秦武公曾獲于山間一黑龍，運用陰陽術語，黑龍從此成為秦之紋章龍，秦必為水德。

於是秦王果斷立黑為尚色，在都城咸陽與宮苑過處，俱為黑色。此舉無疑昭示天下，秦為水德正朝，秦王為水德明君，秦之統治乃歷史之必然。

除國色黑袍外，秦王又細分了等級服色以彰顯身份與地位。三品官員尚綠，庶人素白，後宮嬪妃則豐富鮮豔，以區別等級。然這些服色仍難逃五德支配，須符合秦之國尚黑水德。

可見，五德終始之說已融入秦國政治體系之中，成為秦王奪取天下，合理化其統治的重要思想武器。秦王一襲黑龍袍，正是這一意識形態的集中體現。

(一)劉邦束手向秦

秦亡後，劉邦於漢中稱漢王，建立漢朝。為何劉邦起初並未改易秦制服色，仍持黑龍袍以示正統？或許劉邦心有敬畏之情——他與秦始皇雖同為天子，卻出身底層，曾領佃種、賣鞋為業。秦王統一六國，功績蓋世;而劉邦僅靠運氣奪得皇位。

正如劉邦晚年常嘆“能得天下，匹夫一怒耳”，他自知匹夫之身，怎敢輕易跨越秦始皇那道鴻溝，擅改其國色尚黑之制？

然此舉亦存有現實政治考量:黑龍之袍正體現五德終始，為秦正統所在。劉邦此時地位未穩，尚需以黑龍袍彰顯自己為秦之正統延續，以安撫人心。

(二)文帝敢推己五德

及至漢文帝統治時期，漢朝國祚已穩，文帝可以大膽革新，不再受制於秦始皇的法統包袱。在文帝十五年，他下詔改易皇袍顏色——自秦始皇已尚黑三百餘年的黑龍袍正式廢黜，取而代之的是鮮豔奪目的黃龍袍。

為何選黃？黃為土色，代表五行之首，亦代表中央、王權至高無上。這其實正預示著文帝要推翻舊有五德說，重啟五德迴圈，以己為新一輪五德之首。

果然，僅一年後，文帝再次改制皇袍為赤色。赤為火德之色，火生土，此舉昭示其欲以火德取代秦朝水德，而漢為新的土德正朝。

從黑改黃，從黃改赤，文帝兩度改制皇袍，足見其政治野心。他不但在衣冠上否定秦朝正統地位，更借五德之名剷除異姓，重啟周禮天命，奠定漢室江山萬世基業。

(一)尊重秦始皇者不復黑

文帝之後，後世君主再無人避讓文帝定為尚色的黃龍袍，它迅速成為代表皇權最高權威的象徵。然無一人敢再次啟用秦始皇的黑龍之袍，其中緣由至深。

或許黑龍於他們而言已成為一個禁忌，是秦始皇不可渡越的鴻溝。秦王透過文字獄與暴政統一六國，功罪莫辯。後世君主如擅自繼承其黑龍之袍，就等於宣稱自己與之齊名，是對已成歷史功臣的玷汙。

或者，正如後人常憚怕秦始皇的暴虐與苛法，後世帝王亦隱隱畏懼黑龍之袍中所蘊含的威嚴與無情。它太過冷峻，其重量超越了歷史之外的個人。既已不是自己之物，誰敢輕易承擔？

(二)避諱秦始皇者棄而不用

亦有一種觀點，黑龍之袍為秦始皇詛咒所在。秦雖一統天下，卻傳二世而亡，苛政得民心。黑龍蘊含太多血與淚，後世君主不敢觸犯天道。

其時人心惶惶，仇秦情緒洶湧，黑龍之袍勢必招來天譴。正如漢武帝曾三次東巡，欲祭拜秦始皇而終卻步，人們鄭重其事避之唯恐不及。

誰敢再啟用怨氣沖天的黑龍？它已成為秦朝的陪葬品。只有秦始皇敢帶著這禁忌與的黑龍衝鋒陷陣，開啟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帝國。

秦始皇之所以黑龍獨尊，後世君主之所以黃龍為憚，均有其深刻的歷史淵源。黑袍蘊含天命與野心，亦承載冷酷與滄桑，它的分量太重，後世君主無人可堪。它是秦始皇權威的象徵，亦是其功過的無聲控訴。

唯獨那位踏平六國、尊號皇帝的男人與之匹配。他創造了帝國，也鑄就了帝制兩千年。他與黑龍共生死，成就與罪孽難分難解。然歷史只記功勳，唯一記住他的，是那身凌駕在九五之上的、獨一無二的黑龍之袍。

曾經的黑龍袍已經成為一段不可複製的歷史，它停留在了公元前的那個年代，成為後人耳熟能詳的傳奇故事。今人只能透過參觀、研讀和深思，盡力還原那個古老時代的光輝。黑龍袍，作為一段歷史，其神秘色彩將永遠流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