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過不惑,已近天命,百變變局之際,上下求索處於困境之中。這幾年,莫名地對如最常見的牛筋草、狗牙根、沿階草之類的小草,還有麻雀、燕子等近似的大眾型的小鳥,突然時時縈繞在腦海,竟打發了一個個百無聊賴的日子,驅散了一陣陣心裡迸發的心魔。
只要是草,儘管年年被拔、被燒、被毒、被鏟、被凍……可是來年的春天,心眼所及的,又是它們的盎然生機。儘管這些草,給了我童年勞作驅之不盡的苦頭,但是它們的生命力,卻給我留下了永不磨滅的痕跡。
麻雀雖小,但倏乎飛過田間地頭,靈巧穿越過院牆屋頭,三五成群,唧唧喳喳,這種自由的快樂,深深植入了我童年的心底。
燕子飛來時,萬紫千紅的春天也到了,原野上百草回芽,天地間桃紅李白。他們成雙結對銜泥築巢,耳鬢廝磨中的呢喃細語,你來我往般的孵化育雛,這種你濃我濃的家庭生活,也曾直穿過一個小孩的靈魂深處。
可我的女兒,她們住在城裡的高樓大廈,在乾淨明亮的教室裡,從聲情並茂的朗誦中,從白底黑字上感受鄭振鐸筆下的燕子。“這些從南方飛來的燕子,有的正在湖面上飛行,剪尾或翼尖沾了一下水面,有的飛到了柳枝間,有的停在了遠處的電線上歇息,燕子給早春的山光水色增添了生氣,把春光點綴得更加美麗。”
還有屠格涅夫的《麻雀》,認識到有“一隻老麻雀從一棵樹上飛下來,像一塊石頭似的落在獵狗面前。它扎煞起全身的羽毛,絕望地尖叫著。”或許我女兒她一時會為這隻老麻雀的母愛感動,甚至為它落淚。
更要從魯迅的詩文詩集《野草》,去了解野草給予魯迅的隱喻。不知道,我的女兒是否理解了這句話:“此作品區別於魯迅其他作品的最大特徵是隱含著深邃的哲理性,包含了魯迅的全部哲學。”
文章雖好,但讀者永遠無法與作者同頻共振,因為這份獨特的觀察、體悟,野草、麻雀、燕子給予作者的肯定有不一般的靈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妙筆生花,言辭達意。青少年的我,只讀過《野草》一、二篇,也當時因其晦澀而止步。更曾熟背《麻雀》、《燕子》,三、四十年後記憶中,所剩細節已然不多。
或許因為這些美文,已讓野草、麻雀、燕子刻在我靈魂深處。可我與野草、麻雀、燕子相關的,首先浮現的還是她們這些曾與我人生早期生活相伴的場景,因為這些曾給予我人生最初的溫熱,鑄成原生的生命偉力。因為這些,又讓我時不時想去重新拜讀這些美文。
可我的女兒呢,於我而言少了一環。此刻我對女兒時不時的冷漠,常常見到的理性,突然之間找到了很好的註腳——
因為這世界上不缺少美,只是缺少了發現美的眼睛,並且她這雙眼睛也已被一定程度上矇蔽了。
所以我希望我女兒走出教室、書房,走向田間地頭,去感受“萬類霜天競自由”的快活。離開一下高樓大廈,目視雀巢燕窩,去體悟下大自然的神奇。遠離下深奧的科學、晦澀的哲理,去與呢喃的燕子、勇敢的麻雀同下溫熱。
女兒,你就會發現生命中有太多的奇蹟,生活中有太多的美好。你就會覺得這個道理,雖然簡單但很重要:活著多麼美好,簡單而熱烈,除了為了理想、信念,什麼時候都要珍視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