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要聊的作品也幾乎不用多介紹,不少人都在期待的——
真探 第四季
True Detective Season 4
說實話,Sir看到這部劇之前還是挺擔心的。
畢竟第一季9.3分的封神開局之後,後兩季再也沒有重現榮光過。
尤其是第四季。
白人+黑人的組合,受害者全是男性,怎麼看怎麼像美國政治正確的產物。
但。
讓人意外的是,看完幾集後,Sir覺得居然還有點意思?
或許沒辦法和第一季相提並論。
可橫向相比,它也並沒有大家說的那麼不堪。
01
“連上帝都沉睡的長夜,不知有何種夢魘怪獸祟動。”
片頭的字幕來自恐怖小說《黃衣之王》,回想《真探 第一季》使用的許多《黃衣之王》的元素,不禁讓我們猜測會不會這兩季有什麼內在的關聯。
但更重要的是。
這個字幕也配合著空靈的音樂,為《真探 第四季》直接定了調——
黑暗、寧靜卻又暗潮湧動。
故事發生在阿拉斯加名叫恩尼斯的小鎮,極夜在最後一次落日後降臨。
而在最後一次落日時分。
冰原曠野之中,獵槍的槍口卻面對浩大的羊群遲疑了。
為什麼?
伴隨著一聲聲長嘯,這些羊堅定地奔向冰原盡頭。
然後,從懸崖跳下。
兩分鐘不到的時間,極致的震撼、神秘卻又毛骨悚然的感覺席捲而來。
而另一邊,薩拉爾北極研究站裡,歡快的音樂播放著。
簡單地交待幾位研究員的生活狀態之後。
鏡頭一轉。
一位西班牙科學家正在輕鬆地直播做三明治的過程,卻在鏡頭中發現自己身後的另一位科考隊員正在渾身顫抖。
在驚恐中,他只留下了一句“She’s awake”。
到這裡,正好四分鐘,片頭曲響起。
極致簡潔,卻賞心悅目。
都說一部作品好不好,從它出片名之前就能確定。
而這短短的四分鐘,也讓Sir懸著的心放下了,感嘆不愧是HBO的質感。
不同於第一季在美國南部潮溼悶熱的風格,這一季,從一開始,就用凜冬、極夜的設定將觀眾帶入了撲朔的謎團之中。
接下來的一系列事件更是讓人毛骨悚然。
八名研究員在沒有任何預兆下失蹤。
獨居的老婦人看到了已經故去的丈夫的魂魄跳起了一支神秘的舞。
而在他的指引下,老婦人找到了被凍在冰中的這些屍體。
他們赤裸著全身,帶著憤怒,彷彿在追逐什麼,又彷彿在逃離什麼。
破裂的耳膜,撕心裂肺的咬痕。
甚至有一個還人把自己的眼球挖了出來。
究竟是多深的恐懼與絕望?
而當警察們採集這些屍體中的細胞樣本的時候,一節胳膊直接斷了下來。
然後胳膊的主人突然瞪大雙眼醒來,寂靜的永夜中響徹著他的怒吼。
就是這麼突然,這麼讓人毛骨悚然。
到這裡,即使故事還沒有完全鋪開,這詭異的氣氛營造配合著超自然元素的使用直接把懸疑感拉滿,視聽元素帶來的刺激也到了極致。
02
沒錯,搞神秘主義、宗教學……這個系列的家常菜。
如果說這一季《真探》有什麼特別?Sir一定提名本該被吐槽的黑人白人雙警察女主。
為什麼?
首先是因為不論是女警還是雙女主本來就很難再寫出新意。
女警察難寫是因為幹練、果敢、堅忍、細膩等等氣質都早已成為了這類角色的標配,也已經有了若干難以逾越的經典作品,就比如《東城夢魘》中的梅爾,《冰血暴第五季》裡的英迪拉。
於是怎麼寫都難免落入流俗。
雙女主就更難了,CP感和姐妹情之間本身就很難把握尺度,再者在“女權”“大女主”這些詞如此敏感的當下,稍有不慎,就會引來謾罵。
可是《真探 第四季》卻成功將兩個女性都立住了。
靠的就是,反差。
警探納瓦洛(卡莉·瑞斯 飾),演員本身是一名拳擊手。
以為會是一個充滿力量、做事果決的幹練女警。
只猜對了一半。
她還很俏皮。
會去男友家約會之時用男友的海綿寶寶電動牙刷然後順走不還。
很溫柔,對鎮上所有的女性都溫柔以待。
逮捕嫌犯時,等待嫌犯幫助鎮裡的女性完成接生,接生時還去搭了把手;用所有溫情照拂自己的妹妹;和看到異靈的老婦人徹夜交談;看到遭受家暴的女性時,對施害者毫不手軟。
這與另一名女主警探麗茲(朱迪·福特 飾)對女性的態度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養女因為和女友拍攝私密影片惹怒了女友的母親,麗茲一句話也不聽養女辯解,開口就是“蠢”“笨”“噁心”。
回家途中麗茲遇到因孩子不理自己而傷心欲絕醉駕差點喪命的朋友。
雖然閃回已經暗示了麗茲曾經也有過類似遭遇。
麗茲也是直接髒話(bitch)辱罵、吊銷駕照、暴力銬上手銬關進警局一頓猛操作。
警局中朋友絕望哭喊,麗茲的同事都建議將她釋放,可是麗茲卻還不心軟,又給人關了回去。
簡直是納瓦洛的相反極端。
但是,她們的截然相反,卻或許是因為共同的隱痛️——
六年前的安妮案。
六年前安妮被凌辱致死後。
屍體仍不被兇犯放過,牙齒,肋骨都被踢斷,舌頭被割下、消失。
納瓦洛追查數月未果被調走,而接替她的工作的正是麗茲。
納瓦洛一直試圖說服麗茲重查安妮一案,卻始終沒有線索。
直到研究所裡的那根無名舌頭出現,納瓦洛認定舌頭一定與安妮有關,於是與麗茲合作重查舊案。
只是聯手查案這麼簡單嗎?
不。
她們彼此鬥嘴,一起吐槽,彼此有著獨立的思想,也互相關照。
更重要的是,別忘了,這兩個人的膚色。
是的,本該代表著政治正確,本該被吐槽的膚色問題在這裡成了一個很重要的設定。
在劇中,黑人女警納瓦洛是一個離棄了身份的原住民,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切和這古老的民族傳說有關,而白人女警麗茲則是一個外來者,她沒有信仰,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甚至被吐槽和全鎮的男人都睡過。
所以與其說是破案。
不如說,其實是在尋找自己的身份。
03
但老實說,Sir之所以覺得這一季《真探》無法重現第一季的輝煌,不在於人物刻畫,更多的是在於這個案子本身。
裡面存在大量的超自然元素。
這樣的元素一開始是吸引人的,比如第一集裡,三次出現“She’s awake”這句話。
第一次是被全身顫抖的科考隊員說出(前面已經提到過)。
他是失蹤的八個人中唯一一個有單獨的房間的。
第二次則是女主麗茲在夢中聽到自己曾經的女兒說出。
麗茲瞬間驚醒,她拿起了女兒曾經的北極熊玩偶,這個玩偶左眼瞎了。
第三次,女主納瓦洛開車時電話的訊號中斷,她聽到了這句“She’s awake.”,隨即看到了一隻北極熊,瞎了的也是左眼。
細思極恐。
但。
隨著故事的發展,我們會發現,這樣的超自然元素越來越多了,讓人懷疑,我看的究竟是個探案片,還是恐怖片?
尤其是第四集。
在黑人女警妹妹這個角色身上設定了大量的、不可解釋的恐怖橋段。
比如床下見到一具屍體。
比如黑人女警轉眼看見死去的妹妹。
大概溫子仁來拍,也不過如此吧。
也正是如此,這一季的《真探》在整個《真探》的系列中評價都不太好,IMDb上,第四集的分數已經降到了6.5。
史上最低。
但即便是這樣。
Sir對剩下的兩集仍有期待。
因為出人意料地,在短短六集的劇集中,我們卻發現編劇埋下了大量看似與案件毫無關係的瑣碎片段。
比如麗茲下屬和他父親、妻子之間的爭吵和誤解。
比如村中的老者給麗茲的繼女臉上畫上傳統的符號之後麗茲的憤怒。
或者礦場的人和安妮的親人對於安妮的死亡迷離的態度,以及人們因為礦場損害環境而聚集的抗議活動……
為什麼一個只有六集的探案劇會用很大的篇幅描繪這些?
這的確會給觀眾造成了一定的觀看障礙。
但同時。
從這些細節中我們也能看到阿拉斯加的傳統文化與美國現代文化之間的交織;兩代人之間觀念的差異;不同種族面對愛情的不同選擇;不同階層之間的衝突……
正是這些複雜、矛盾、若隱若現鑄造了這個名為“恩尼斯”的小鎮,也構成了美國文化本身。
而這,恐怕也是這一季《真探》的野心之處。
用最短的篇幅,講一個足以窺見當下紛亂根源的故事。
究竟能否自圓其說Sir不敢打包票,畢竟,只剩下短短兩集沒呈現,對於這樣的野心來說,似乎留給的空間不怎麼夠。
也許終將徹底失敗也不一定。
只是。
哪怕失敗的嘗試,也總比墨守成規強,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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