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大偵探》新一季第四期,《藝術館奇妙夜》,執念設定挺不錯。
與其說這一期重點是“誰是兇手”的本格懸念感,不如說是執念不散的情感寄託。
(以下內容含劇透,還沒看節目的朋友請先收藏)
怡美美希望女兒不曾孤苦無依、貧窮無著;
大藍友希望父母不必葬身火海、希望自己是能拯救眾人的英雄;
何卷希望自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之驕子,不必卷生卷死卷白頭,捲到面目全非、初心皆忘卻;
彭查希望無人傷亡、在執念中為自己虛構了“雨天保安”的職位;
當然還有汪汪隊立大功的狗狗,張若昀二哈變德牧,好笑又好哭。
你看,人間執念徘徊久,拳拳濃情誼、念念不敢忘。
來,我們展開說。
一,親情刀:異化形態的共通情緒本質
這一期登場的大部分是已故之人,以執念形態存在於某種特殊結界中。
“已故”形態出現在故事中,兩種常見路數,一種取其怪力亂神化的異化之異,另一種取其“人情”化的同質之同。
前者強調生死狀態差異。這種敘事模組中,已故之人往往以殭屍、鬼等恐怖形象出現,和怪物敘事、喪屍型別中的“對立他者”並無本質區別。表徵和當下世界不同的異化的、恐懼的、危險的特質。
後者則強調未了之願望、未盡之情感,淡化存續狀態的生死之別,強調執念的情感屬性和情緒聯結,《藝術館奇妙夜》很顯然是後一種路數。
一定程度上,借用了已故身份的一點恐怖氛圍,以及懸疑未知感,但重磅情緒大錘依舊落在“執念是什麼”的內容本身。
孫怡說自己叫怡生笑,家境優渥、身體健康,芭比形態出現,戴著亮閃閃的珠寶,一舉一動都驕矜、一言一語都帶著“我很貴我沒被世界毒打過”的溫室感。
甚至有幾許約略突兀的“過”。而“過”恰恰是表達正確的核心,怡生笑並不是口中的自己,而是母親怡美美的執念。
被困館中的,是已故的母親怡美美。她一度為女兒借錢做心臟手術,被苦苦逼債生活艱難;她一生最後悔因為搬磚而來不及照顧女兒、幼女走丟。
多年後終於打聽到女兒訊息,相約館前見面,卻不幸遇到坍塌事故。她費盡力氣將女兒推出災難地,從此陰陽兩隔。
十八歲的女兒怡生笑是這場事故中唯一的生還者,而亡故的母親怡美美,在執念中自己成為了怡生笑,她幻想出了身體特別健康、日子特別舒心、家庭特別富裕的另一版怡生笑;她希望女兒從不曾經受顛沛流離苦。
你看,故事程序中一步步推進近乎明示,得出“他們都已亡故”“她是母親的執念”這般反轉並不意外,關於執念和親情的作品也不在少數、型別並不新鮮,但依舊挺有衝擊力。
起初略有幾分富貴逼人氣的假芭比,原來是生活拷打下亡故母親的執念:她自認傾其所有也未曾替孩子遮風避雨,襤褸人生裡、辛酸悽愴多;幻想中孩子有一個特別強大的媽媽。
和怡美美相對應的則是大藍友(大張偉),幼時一家人遭遇車禍,父母被困車中,察覺將起火、指導兒子爬出車去尋找滅火器。
父母亡故後這成了孩子的執念:我是個沒用的小廢物,我打不開滅火器他們才會死。
若干年後大藍友在事故中亡故、又以執念形態登場,開場介紹“我開滅火器特快只要十秒”,初看是不好笑的梗、再看則是巨大創傷和無盡遺憾之下的致命執念。
上一代執念清除師的紀錄中,大藍友的已故父母一度也成為執念,他們知曉孩子健康被收養後、方才放下執念消散而去。
節目還是一貫的懸疑+搞笑畫風,但這一集情緒屬性格外濃,親情刀殺出、很刀人。
二,我丟了我自己:常見結構的多維支撐
這一期中何卷(何炅),上線時說找朋友,煞有介事掏出畫像,赫然是一副眼鏡。
一度引發全場爆笑:朋友就是眼鏡嗎?
蓉戴著一副,破案下班了!
後續一步步反轉揭曉,何卷描述的故事版本和真實版本有誤,他不是天之驕子一號棒,二是從寒門一路捲上來的二號。
無背景無資源,有天賦有努力,辛辛苦苦若干年、總算贏得一個機會;發覺承包商欺瞞於他換廉價材料、最終卻又妥協。
對朋友、對自己、對眾人,都曾辜負,最終釀成連環大禍。
一號彭查苦勸他未果,爭執中彭查意外墜樓身亡;後續藝術館出事,數人殞命。
何卷在亡故後的執念中,將彭查的優越家世和美好屬性、一度遷移到自己身上。
自欺欺人甚至忘了自己,他要找的那個戴眼鏡的朋友,才是丟了的他自己。
《大偵探》有完整的故事敘述鏈條,但畢竟是找證據、推理破案式的綜藝,不利於提供特別多的戲劇細節;而故事動人的情緒力量,往往依靠大量有代入感有落地感的細節作支撐。
所以,綜藝中的故事段落對比完整的影視劇作品,在情緒衝擊力上天然容易有折扣(優勢在其他方面),不過這一期大偵探屬實很有情緒效果。
大鏈條上的答案(已故之人的執念)並不難猜,早就以近乎明牌方式給出。但一環一環給出更多未知細節的方式,依舊挺有效果。
比如何卷的眼鏡,比如彭查為何執著於“我是雨天保安,下雨就要閉館”,比如虛假的德牧和真正的德牧等等。
細節上的對應感,也頗為工整。
比如“聞到菸草味”“公園走丟”,乍聽一個是奇怪歌詞、一個是介於潦草設定和奇怪笑點之間,但後續都有嚴絲合縫的合理卡位。
各路人馬的故事以不幸的意外連成閉環脈絡,最後“死”聚溫情而散,有點唏噓。
你看,這一期內容結構上的優勢,一則,大方面符合猜測預期、小細節工整對應,設定合理。
二則,各路藝人的表現都挺加分、有看點。彭昱暢一驚一乍膽小鬼上線,燈光一滅他就迅速竄上何老師座位,主打一個“嚇死寶寶了要貼貼”,堪稱行走的表情包和效果放大器。
一片混亂中,何老師巋然不動、溫厚安慰“不怕”,他真是永遠有新物料反覆圈粉。
再比如張若昀上一段剛剛條分縷析有理有據講完邏輯,下一秒燈一關音樂一起、他就分分鐘切換成慫慫怕怕模式。
全場唯二一驚一乍的張若昀和彭昱暢,雙向奔赴二驚二乍,再互相嫌棄“咱倆抱團有啥用”,怪可愛的。
一整集下來,故事的戲劇感、卡司的綜藝感、角色的情緒感,種種不同因素間的均衡感都不錯。
三,陪伴感、懸念感、情緒價值感的三位一體
蓉這一期是偵探,上半期預告片一度放出“偵探也死了嗎”的煙霧彈混淆視聽,事實上她的真實身份是執念清除師。
不同於屍體(歷代執念清除師的執念)不管不顧一刀切式物理擊殺方式,蓉做的更接近心理諮詢師的工作,或者說,靈魂擺渡人。
你看,怨念也好、冤魂也罷,執念也好,不同形態和名稱,在各路故事中出現頻次很高。物理擊殺對應著無法溝通的異化形象,而《藝術館奇妙夜》這一期顯然是另一種情緒維度的執念夜話。
五七執念相聚,人人狗狗說往事,未竟的心願、未了的牽掛,幽幽一席夜話,珍重和遺憾、唏噓和釋懷並置。
懸疑故事中反轉當然重要,但事實上,對懸疑故事而言,某種意義上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切膚的關切感。
要讓觀眾對故事裡的人感興趣,然後才會真正有好奇心驅動,否則很容易形成無效懸念,邏輯為轉而轉、故事為奇而奇。
角色走馬燈般上了又下,甚至沒來得及讓人認清便又匆匆退場,幾進幾退都潦草,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哦,沒興趣,並不想知道”。
從這個角度說,《大偵探》很有破局的優勢。不論他們拿什麼身份牌,都自帶親切感。
將好奇心的未知感,和基於長期陪伴的熟悉感,編織於一體。
雖然品相質感和精彩程度都並不穩定,但每到猜兇環節,都依舊能勾起我很強的參與感:呀這次又是哪個倒黴蛋哇。
雖然《藝術館奇妙夜》這一期重點並不在此,但會玩的手法,也依舊是亮眼看點。
走馬燈亮起,心願和往事一一對應,最終執念一一消散,像一場關於怨和愛的擺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