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的荒原狼,是遊客進入可可西里保護區第一警惕的荒原殺手。它跟蹤汽車,追蹤驢友,撕壞帳篷,虐殺藏羚羊、藏野驢、甚至野犛牛,還敢於把人列入它的荒原食譜。
它的兇狠殘暴、狡猾奸詐,令人談狼色變。
可可西里巡山隊的隊長說,狼有五招,憑此足以成為可可西里荒原上最強大的殺手!
★第一招,善打長途追擊的運動戰
記者慕青和藏族老牧民格桑站在山坡上,盯著狼群正在追擊一輛孤零零的越野車。這是一輛私家車,不知車上幾人。所以,狼群總是不遠不近地跟著它。
格桑老人為車上的人捏著一把汗:若是孤車露宿,這群狼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不一會兒,汽車停下,車上下來了三男一女,都是年輕人,長得很健壯。女人首先發現了100米外的狼群,尖叫了一聲“狼”!
三位男子立即從車中拿出了工兵鏟和精鋼登山杖,朝著狼群一頓吆喝揮舞。
格桑說:這群狼跟錯了目標。慕青問何以見得?格桑說:狼群估量這群健壯的年輕人不好惹,手中又有武器,必然主動放棄追擊。
慕青問:如果車上只有兩個人呢?格桑說:那就危險了。
恰巧,一隊藏野驢從遠方馳來,旋風般從越野車前馳過,看到狼群后竟然駐足觀望了一陣,好似挑釁:有能耐追我呀!然後慢慢跑去。
狼群立即把獵捕的目標定在藏野驢隊伍上,一聲呼嘯,群起追擊。藏野驢似乎樂得如此,撒著歡兒向遠方跑去,把七八隻追逐而來的狼越甩越遠。
慕青發現,狼群依然鍥而不捨地繼續追。每追擊一段路程,就會有一隻狼替換下帶頭追擊的那頭狼。
格桑說:這段大約五六公里的荒原,狼群已經更換了三次領頭追擊的狼呢。
藏野驢似乎有恃無恐,發現狼遠遠落後了,就紛紛停下腳步,回頭張望狼群到底追上來沒有,彷彿是在等候。當狼群越追越近時,才立即再跑,猶如賽場上有絕對把握取勝的選手停步戲弄身後的追趕者一樣。
慕青不解。格桑卻嘆息:蠢驢,找死!兩人繼續放眼看去,猶如中原人看鑼鼓大戲。
狼群鍥而不捨。格桑說:用不了多久,野驢就會疲乏下來,任狼宰割的時候就到了。
果然,當藏野驢們第三次甩開狼群時,疲乏已經不可避免地出現在族群身上。隊伍中的老弱病幼,開始慢慢落在後頭。
狼王見時機一到,立即帶領狼群加速。當驢群在驢王的帶領下繼續賓士時,後邊的三隻老弱幼驢卻越拉越遠,越來越慢。
格桑說:狼王會一邊跑一邊審視:老狼太老,肉又柴又硬。病驢太瘦,吃起來不香。還是幼驢好,足夠家族一頓之餐。
狼王一聲吼,帶頭追擊驢王群體。格桑說,驢脾氣若是犯了,連踢帶踹,外加大板牙咬,也夠狼戧的。
慕青果然看到,幾隻狼直接圍住了經驗貧乏的幼驢。未用幾個回合,幼驢束手就擒。
★第二招,善於藉助外勢撿便宜
第二天,慕青坐在可可西里公安局的巡山車上,朝著荒無人煙的可可西里核心進發。
這裡平均海拔4700多米,空氣含氧量只有平原地區的40%。高反、缺氧,是折磨著內地人的兩大妖魔。幸虧局長囑咐隊員們給慕青準備了氧氣袋,才讓他不至於躺平車中。
慕青詢問狼在可可西里生物鏈中的作用。巡山隊長說:狼是荒原食物鏈金字塔尖的階級。它能抑制整個荒原中食草類動物的存量。如果沒有狼的每日獵捕,那麼藏羚羊、藏原羚、鵝喉羚、藏原羚、黃羊、旱獺、鼠兔、野兔等等食草類動物會把荒原的草啃光吃淨,造成土地沙化。
慕青質疑:雪豹不是雪山之王嗎?還有藏棕熊也是肉食為主!隊長說,雪豹、棕熊、野狼同居金字塔尖,但是作用最大的還是狼。狼是真正的霸主。
慕青從車窗看到三五成群的動物在荒原吃草。隊長不斷指點介紹給他,那是藏羚羊,那是鵝喉羚,那是黃羊,那是藏原羚。成群奔跑的是藏野驢。遠處遊蕩的就是野狼。
慕青第二次看到可可西里的荒原狼。它們大約距離汽車一百多米的距離,警惕地看著車,並不逃跑。因為汽車尚在狼的安全距離之外。
隊長說,狼群的獵捕成功率不超過30%,而孤狼的成功率不會超過15%。所以,狼經常餓肚子,肚皮總是貼在脊樑上,吃東西異常貪婪,餓狼的名字由此而來。
突然,天空出現十幾只禿鷲。兩隻狼立刻抬起頭,凝望著空中禿鷲。
禿鷲像一片烏雲降落在遠處。兩隻狼立刻如脫弦的利箭,向著禿鷲落地處疾射而去。
隊長解釋,禿鷲是野狼的食物嚮導。餓狼常常仰望藍天,關注著禿鷲的動靜。一旦發現禿鷲叢集而飛,叢集而落,說明降落處必有倒斃的動物屍體。
所以,野狼有時候是靠禿鷲的指引活著。
慕青質疑:狼這麼勇猛,難道不能自己獵捕?隊長反問:獵捕和撿便宜,哪個更省力?
隊長接著說:狼搶禿鷲的食物並不容易。
狼是陸戰隊,而禿鷲是空擊軍,禿鷲群對付狼,具有極大的優勢。吃虧的基本是狼。
★第三招,吃柿子專挑軟的捏
第三天,巡山隊長指指遠處遊蕩的狼說:狼獵捕的第三招,是選擇進攻的目標。
慕青質疑:既然是餓狼,難道不是遇見什麼獵捕什麼嗎?
隊長說,記者差矣!狼是十分聰明的動物。它從來不挑戰比它強大的對手,即使再餓也忍著。因為餓還能活著。如果盲目挑戰強大的對手,可能連活的機會都不會有了。所以,這種賠本的買賣,狼絕對不幹。
隊長繼續說:無論再飢餓的狼,遇到對手後,首先要做的絕對不是進攻,而是冷靜的進行評估:一看對手的個頭是否超過自己,如果超過太多,絕對不打。二是評估對手的力氣多大,若是遠遠超過自己,絕對不打。三是評估對手的武功高低,若是超過自己,絕對不打。反之,絕不放過。
隊長繼續解釋:以獵捕為例。在可可西里,狼群如果遇到了野犛牛和藏野驢,那麼狼群的眼光首先盯向比野犛牛弱的藏野驢。
如果遇到遭遇藏野驢群和藏羚羊群,那麼狼群的目光必然首先盯向藏羚羊而捨棄較強的藏野驢。
如果遇到跑得快的和跑得慢的,狼群必然首先盯住跑得慢的。
如果遇到長角的公羊和不長角的母羊,狼群必定盯住不長角的母羊。
這就是狼的高明處:吃柿子專挑軟的捏。
★第四招,善於以多勝少打群架
巡山的第四天。隊長繼續說:狼是團隊作戰的模範。狼的團隊實際上是家族。所謂的狼王,實際上就是狼的家族中的父親,家長。它在家族中有著絕對的權威,吃食有特權,生育有特權,指揮有特權。
狼王的特權和義務是對等的。比如在對敵決戰中,狼王不僅要指揮全域性,還要帶頭衝鋒陷陣,保護妻小。
母狼,是狼王的妻子,有時是狼群中的二把手,有時候是一把手。狼群中一旦失去狼王,那麼母狼就是必然的狼王。
狼群慣於團體作戰,就是打群架。作戰前,狼王會首先派去偵察敵情,再根據得來的情報部署戰鬥。
即便是狼群作戰,它們也堅持以多勝少,以強勝弱的規矩辦。
如果對手強大,狼王寧可放棄也不冒險。這一點,狼比有些善於衝動的人都強。
在作戰中,誰主攻,誰側攻,誰第一個出手,誰打替補,都要依照狼王的指令行事,不得亂來。但一旦投入戰鬥,所有的狼都必須釘是釘,卯是卯,充分發揮自己的作用。誰若完不成任務,必定受到狼王的懲罰。
慕青頓悟:嚴明的紀律,是保證狼團體作戰獲勝的基本保證。
★第五招,善於機動的靈活游擊戰
第五天。隊長繼續邊走邊說:狼是游擊戰術的鼻祖。狼的一切戰術都是圍繞著“打的贏就打,打不贏就跑”的目的轉。
狼善於敵進狼退。當敵人強大而又不可避免地發生戰鬥時,狼絕對不硬碰硬,而是避其鋒芒,後退觀察,甚至牽著敵手的鼻子走,從中尋找戰機。
狼善於敵駐狼擾。狼是兇猛而貪婪的掠食動物,它的一切目的是為了填飽肚子。可是它的肚子永遠也填不飽,總是處於飢餓狀態,這就讓狼生存的目的性極強,那就是一切為了吃食。當狼群一旦發現進攻的敵手駐紮,就會立即派出狼極盡騷擾之能事,它絕對不會讓敵手好過。一次次變著花樣的騷擾,就是為了調動敵手,尋找戰機。
狼善於敵退狼追。當敵人被狼群折磨得想要退卻時,狼則會乘勝出擊,然後在追擊中,消耗敵方的力量。
狼善於敵疲狼打。運用車輪戰術、蘑菇戰術、麻雀戰術把敵手搞得疲憊不堪時,狼的總攻時間就到了。此時狼會全力出擊,絕不拖泥帶水……
行進五天,隊長給慕青解釋了五天。
慕青終於對可可西里狼有了一個全面的瞭解。他想親自觀察、感悟狼的這些個性。但是巡山隊長告訴他:即便你在可可西里呆一輩子,也不會看到我所說的這麼多的事例。我對狼的認識,是可可西里荒原周邊居民多少輩子對狼的感悟!
這次巡山,往返需要半個月。慕青希望自己在剩餘的幾天中,儘可能地多一些瞭解荒原狼。
隊長開玩笑:要不要你獨自撐個帳篷在我們百米之外露營,親自體會一下荒原狼如何親近你?慕青堅決不幹!大家鬨笑。(作者簡介:王天祥,高階記者、作家,出版長篇小說等各種專著42部,撰寫電視劇200多集,創作歷史、文化、風光、紀實等專題電視片數十部,在各類報刊發表文章數百篇,發表網路文章千餘篇。)